“老唐，老唐？”
半夜，外公在睡梦中离开了，他的嘴角还挂着微笑。
任凭外婆伤心的呼喊，他也不应了。
“我就说，好端端的，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外婆喃喃自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
“老头子，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都会做好的，你现在看到以姗了吧？你要慢点走啊，你记得等我啊！”
外婆一边说，一边摸着外公的手，他的手已经渐渐冰冷。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老唐，等我……”
外婆一边断断续续地唱着，一边流着泪说。
唐安和溪边站在门口，看着外婆和外公作最后的告别，唐安眼眶泛红，手指的关节处已经发白，溪边也已泪流满面。
那个永远笑眯眯的老人，再也不会对他笑了，再也不会温柔地喊他“小安”了。
张嫂也在角落里默默地抹眼泪，她跟了老先生几十年了，他们是最和善的雇主，对人和气大度，她看着老先生夫妻每日里孤孤单单，就连春节也经常是老两个自己过。
好不容易子孙满堂，却没享受几天这样的日子，就撒手人寰了。
他们应该想到的，昨天不过是外公的回光返照，他们还希望有奇迹出现，以为外公的身体好起来了，慢慢恢复健康了。
他笑眯眯地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就平静地离开了，留给他们他最后的微笑。
外公出殡的这天，下着很大的雨，唐安撑着伞，和溪边一起扶着外婆，这个小老太太的背更加佝偻了。
亲朋好友也来了，大家沉默地站在雨中，墓碑上的照片，外公笑得很慈祥，仿佛在说，“小安，要勇敢！”
大家沉重的送别外公最后一程。
“外婆，你要保重身体，外公不希望你那么难过。”姜玉轩红着眼睛抱着外婆。
外婆强撑着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姜玉轩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
姜老爷子在姜怀简父子的搀扶下，走过来拍拍外婆的肩膀，想说什么，又归于虚无。
他经历过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痛，没有什么能把他和妻子分开，结果她年纪轻轻就去了。
所以他很理解外婆的心情，只有她自己走出来。
也许真的是古语说的那样，入土为安。
安葬外公以后，唐安觉得平静了许多，仿佛外公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看到了他心爱的以姗，还有赎罪的齐万博。
他们终将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外婆，你帮我看着圆圆，我有点事儿。”溪边把圆圆放到外婆面前，希望用圆圆来转移外婆的悲伤。
“唷，我们圆圆看到太奶奶这么高兴啊？”张嫂明白溪边的想法，也配合地说着。
外婆果然被圆圆转移了注意力。
一整天被圆圆弄得手忙脚乱，根本没空去难过。
张嫂暗地里悄悄对溪边点点头。
外婆拿着黑白卡牌逗圆圆，假装没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
有这样的儿孙，她又怎么忍心一直沉浸在悲伤中，让他们担心呢？
她和老头子约好，帮他好好看着小安和溪边，看着三个曾孙长大，老头子会等她的。
所以，她不会那么轻易倒下的。
老头子走了，活人的生活还要继续啊。
“外婆，今天累坏了吧？这小子太皮实了。”唐安从屋外走进来，外婆轻轻推着摇篮，摇篮里圆圆的眼皮已经撑不住了，慢慢地，慢慢地就合拢了。
“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熬过我。”外婆笑呵呵地说，“小家伙现在瞌睡少了，整天都想出去玩，看什么都稀奇，就是给他一只虫，都想塞进嘴里尝尝，今天我都带他出去转了两圈了。”
外婆虽然在抱怨，但是脸上的笑容一直都落下。
看来溪边的这个主意不错。
“太奶奶的小乖乖，快快长大吧！”
“外婆，圆圆还听话一点，满满还折腾人一些。”
“爸爸说我们坏话，臭爸爸！”唐安话音刚落，溪边就抱着满满过来，故意逗着唐安，“太奶奶你评评理，我们满满可爱不？才不折腾人呢！”
“对对对，圆圆满满都是乖宝宝！”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让外婆没有时间悲伤。
晚上一一洗漱了以后，从书房拿了一本故事书抱在胸前，直奔外婆房间。
“一一还不睡觉啊？”唐安还在和外婆聊天，看着一一进来诧异地问。
“爸爸，我要给太奶奶讲故事。”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然后又严肃地外婆说，“太奶奶，你快躺下，我给你盖被子，听了故事要乖乖睡觉哦！”
一一吃力地把被子给外婆盖上，然后打开书，认真地讲。
外婆听话地躺下，唐安也没走，在床边看着一样讲故事。
“小白兔开心地推着一车红萝卜回家去了……”
“好了，今天的睡前故事就讲到这里了，我们一定要做一个热爱劳动的小朋友，晚安！”
一一讲完故事，看太奶奶还没睡着，把书放下，在她身边躺下，一只手一边轻轻地拍着外婆，一边轻轻哼起儿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大家都没出声，房间里只有一一稚嫩清脆的童音，不多时，一阵软软的鼾声响起。
“小安，你快回去睡吧，别担心我。”外婆嘴角微扬，她睁开眼睛给一一掖了掖被角，小姑娘睡得很香甜。
“你就放心吧，外婆啊，没那么脆弱，我还想看一一和圆圆满满上学，工作，结婚呢。”
唐安点点头，有一一在外婆身边，她应该会安心。
关上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屋外的星星在一闪一闪地看着这祖孙。
外婆抱着一一软软的身子，老头子你可找对人了，一一把你拜托她的事儿，牢牢地记在心里呢！
外婆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白天和两个曾孙去遛弯，晚上要听一一给她讲故事，唱歌，一一小老师还要提问，日子像流水一样，不紧不慢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