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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1 / 1)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一直下到了今天,尤没有放晴的意思。

年朝夕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雨,雨水溅入廊内,湿了她的裙摆。

一早来见她的魇儿看得忧心。

在她的印象中,自家姑娘仍旧是两百年前病弱的模样,多吹一会儿风就会头痛,多淋片刻的雨就能连喝好几天的药。

她忍不住将年朝夕往后拉了拉,劝道:“姑娘别淋着雨了。”

年朝夕也没多解释什么,顺着她的力道往里走了走。

她松了口气,忍不住想说什么,就见雁危行突然从走廊的另一边拐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披风。

他走过来,将披风递给年朝夕,低声道:“雨天湿气重,你穿上这个。”

年朝夕有些讶异的接过了披风,笑道:“多谢,我自己都没想到。”

空着手来的魇儿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

若是放在两百年前,这本应是她做的事情,如今却被其他人抢了先。

而且这人还是……

魇儿顿了顿,一边压下差事被人抢了的不痛快,一边在心中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注意,不能再被这人抢了先。

然而下一刻,魇儿却听见雁危行云淡风轻般的说:“兮兮不必对我这么客气,你我未婚夫妻,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年朝夕:“……”

魇儿:“……”

对“未婚夫”这三个字过敏的魇儿立刻就炸了,怒道:“登徒子!胡言乱语!谁和你是未婚夫妻!你是谁未婚夫!”

雁危行有点儿不知道她愤怒的点在那里,闻言颇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但依旧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兮兮啊,我们是未婚夫妻,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婚约了。”

魇儿暴怒!她提剑就要揍人。

雁危行困惑,并且试图解释。

魇儿被他解释的直接暴走。

年朝夕在一旁一个头两个大,镇压完了这个镇压那个,完全搞不明白昨天见面时还相处的有礼又融洽的两个人怎么就突然掐起来了。

或者说魇儿单方面掐起来了,雁危行到现在还在试图解释。

于是魇儿掐得就更厉害了。

年朝夕拦得心力憔悴。

你们两个一个月见城的实际掌权者,月见城里是个人都要给个面子叫句魇姑姑,一个两百年前的剑修天才,而且貌似还身份有密不可对人言,到底是怎么因为一句话就打成这样的?

最后年朝夕实在撑不住,几乎是狼狈的跑出了魇儿的居所,谁也没让跟。

年朝夕刚跑出去,掐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立刻停了下来。

魇儿气恼的一摔剑,怒道:“雁危行!你别以为你失忆了就能胡说八道!”

雁危行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平静道:“我没有胡说八道,兮兮就是我未婚妻,我记得很清楚,我只是失忆了,并不是傻了。”

魇儿冷笑,尽管不情愿,却仍旧道:“那你知不知道姑娘在两百年前有过一个未婚夫?尽管那未婚夫现在和死了也差不多,但那个时候姑娘的未婚夫绝对不是你。”

雁危行顿了顿,随即沉默的点了点头:“知道。”

魇儿冷笑:“知道你还以姑娘的未婚夫自居,你是在故意在姑娘面前装傻吗?姑娘信任你,但我可不好糊弄!”

这话说得严重了一些,但雁危行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一双平静的眼神看着她,却说:“我知道,但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在更早之前就是兮兮的未婚夫,远在那个人之前,只不过……”

只不过后来,他好像错过了她。

雁危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魇儿听了只觉得他在胡说八道,斥道:“胡言乱语!姑娘哪里有什么更早之前的……”

话没说完,她突然卡壳了。

不对……

更早之前……

她想起来了,最开始,老爷为姑娘定下来的未婚夫根本不是牧允之!

早在牧允之之前,姑娘是有一个未婚夫的。

老爷的故交之子,年纪轻轻便备受老爷称赞的剑道天才。

那个他们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未婚夫。

可是……那个人不是早在一开始就在魔修灭城之中死在战场上了吗?

魇儿豁然转头看着他,面上惊疑不定。

年朝夕撑着伞溜了出去,远离了那两个人的战场,顿时觉得呼吸都轻松了很多。

她站在雨天少见行人的大街上,一手撑着伞,一手为自己系好了披风,正准备抬脚离开,视线忽然捕捉到了什么,脚步便下意识的一顿。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街道的另一侧。

那里站着一个白衣修士,在撑着伞来去匆匆的行人之中,他既没有撑伞,也没有捏避水诀,就这么任由自己暴露于风雨之中,一动也不动。

雨水湿透了他的头发,甚至淋湿了他的法衣,他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幽魂一般站在那里,没有给来来往往惊疑不定的人群一丝一毫的视线。

年朝夕只粗略的看过一眼,下意识的计算这样的大雨如果要将防水防尘的法衣都淋湿的话要多长时间。

然后她察觉,这人可能在昨夜大雨刚刚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这是在干什么?

年朝夕难得的升起了一丝好奇心,探究一般看了过去。

而方才还幽魂一般任由旁人打量也不分出一丝一毫视线的修士却像是突然察觉了她的视线一般,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悄无声息的抬起了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张脸极为普通,普通到年朝夕哪怕见过他一次,再见他第二面时都不一定能把人认出来。

可和他那张脸相反的,那人却长了一双让人极为印象深刻的眼睛。

火焰一般燃烧的、执着到近乎执拗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配上这样一张脸,让年朝夕升起一种奇妙的违和感。而现在,那双眼睛正看着她。

年朝夕愣了愣,然后便下意识地冲他笑了一下,察觉到自己的打量不妥了,默默地移开视线。

而正在此时,那雨中的修士却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年朝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准备上前查看。

下一刻,她身旁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修士,他没穿燕骑军的衣服,衣角却纹着燕骑军的徽章,低声对年朝夕说:“主上,水牢那边出事了。”

年朝夕的神情一凛。

水牢那边,如今关的只有昨夜河下城那群人。

只不过是一夜,那群人出了什么事?

年朝夕立刻道:“带我过去看看!”

燕骑军应道:“是!”

随即他直接接过了年朝夕的雨具,为她撑起了伞。

年朝夕走之前下意识的看向了刚刚那白衣修士突然倒地的地方,准备让燕骑军先把人救起来,然后再找个医修为他诊治。

然而一看之下,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衣修士倒地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几个路过的修士和凡人围着那块地方打转,困惑道:“人呢?我刚刚还看到有人昏倒在这里的,怎么跑过来人都不见了?我看错了?”

旁边几个人纷纷应和。

“不应该啊,你看错了,我也看错了不成?我也是看到有人昏倒过来的,大家都一起看错了?”

年朝夕见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燕骑军催促道:“姑娘。”

年朝夕收回了视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和那股莫名的违和感,沉声道:“走。”

两个人并肩离开,不远处,一双执拗的眼睛长久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

河下城那少城主死了。

而且不止那少城主死了,昨天被他们抓到水牢的,那来自河下城的一众高手全都死了。

死因是自杀,而且全都是自断心脉而亡。

年朝夕一个一个查看过那些人的尸体,面色铁青。

一个人自断心脉是意外,两个人自断心脉是死士,可若是一群人,连带着一城的少城主全都是自断心脉而亡,那已经绝非是巧合能解释得了的了。

况且,这些人死的时间几乎前后差不多。

这让年朝夕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两百年前。

在她战死之前,她曾派赤影卫去查过当年那个教唆邬妍去困龙渊的河下城少城主,她得到的最后一个消息是,河下城少城主暴毙于河下城。

暴毙这个词,可玩的花样就多了。

而如今,同样是河下城少城主,同样是莫名其妙的死去。

年朝夕有种不妙的预感。

区区一个演武,先是三番两次准备动手杀人,如今堂堂少城主和一众河下城修士一起自绝于月见城。

总不能是河下城那个老城主派自己死了一个继承人之后老来得子的新继承人当死士。

河下城绝对有问题,哪怕两百年前那次是意外,是他们少城主被魔修控制了,但如今的河下城绝对是出了他们不知道的变故!

年朝夕豁然转身,沉声问:“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

负责看守他们的燕骑军半跪在地上,肃然道:“昨夜大雨刚落下的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这少城主,然后其他修士便接二连三的死去。”

年朝夕:“你们没有察觉?”

应声的燕骑军羞愧一般低下头,低声道:“我们警戒了一整夜,但不知为何,没有察觉丝毫动静,知道今晨才发现不对劲,用了术法才确定了他们的死亡时间。”

年朝夕闻言忍不住揉了揉眉头。

她说:“不怪你们,你们现在立刻去请魇姑娘过来。赤影卫!”

年朝夕呼唤赤影卫。

话音落下,几个人影凭空出现在年朝夕面前,半跪了下去。

年朝夕沉声道:“去查河下城,若河下城出了什么变故,不要打草惊蛇,立刻回来禀报。”

“是!”

交代的差不多,年朝夕看着眼前几具尸体,越看越糟心,直接走出了水牢。

趁着魇儿还没来,她探查着周围的痕迹,试图看出些蛛丝马迹。

而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像是雷声,但年朝夕看过去时,却只看到困龙渊的方向一片山石垮塌。

困龙渊?

下一刻,低沉又令人恐惧的龙吟声响起,转瞬之间传遍了半个月见城。

电光石火之间,年朝夕突然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

在她战死前,她以灵魂为引,封印了恶蛟的灵魂,夺取了恶蛟的力量。

若她一直是死的,灵魂无知无觉的飘荡于幽冥之中,那倒也没什么,反正只要她灵魂不灭,灵魂封印就会一直存在。

但问题是现在她活了。

她下的灵魂封印破碎,恶蛟的灵魂,连带着她夺取的力量,一齐回归了恶蛟体内。

灵魂封印破灭,曾经的血脉封印经过两百年,没等到她加持,差不多也该摇摇欲坠了。

如果她是恶蛟的话,她如今要做的……

破封印!

大雨之中,年朝夕面色肃然,猛然扑向了困龙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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