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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1 / 1)

净妄硬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雁危行越来越熟练的动作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光头都快被他们两个给搓麻了。

真的,整个人都快麻了。

等雁危行那拍西瓜似的动作终于意犹未尽的停止,净妄立刻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好半天才把那股毛毛的感觉给压下去。

天灵盖被人支配的恐惧。

等终于平复了下来,他下意识的想跳起来作个死找回场子,头一抬,却一眼看见了被雁危行挂在腰间的血色长剑。

净妄顿时瞪圆了眼,脱口而出道:“无苦剑,你把它拿出来了?”

雁危行还没说话,年朝夕就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道:“不不不,是雁道君路过你们这儿的神兵楼,这把剑自己飞出来找雁道君的。”

净妄询问似的抬起头看着雁危行。

雁危行点了点头。

净妄整个人都酸了,醋缸里咕噜噜冒泡:“我好歹也照顾了它两百年,这两百年来这把剑理都不带理我一下的,用都不肯被我用一下,高贵冷艳的很,怎么到了你这个就主人手里就这么乖顺听话了?”

雁危行低头看着自己的剑,淡淡道:“因为它只认一个主人。”

无苦剑微微嘶鸣,像是在低声应和。

净妄“啧”了一声。

片刻之后,他淡声道:“这剑最开始被我私藏,以为自己要换主人了,因为不肯背弃旧主,它一度差点儿自毁,我阻止不了它,也压制不住它,只能把它放进神兵楼压制。如今你可算回来了,否则再过几年我怕神兵楼都压制不了,我还得费脑筋另想办法。”

雁危行沉默不语,片刻后,道:“我没有其他配剑,它仍旧是我唯一的配剑。”

净妄看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年朝夕在一旁看得若有所思。

雁道君最开始是要做什么?不但如净妄所说的那样“失踪五十年”连自己的挚友都没告知,而且一个剑修居然能抛下自己的剑不知所踪。

净妄最开始并不知道他失踪那五十年是去干了什么,但五十年后他肯回宗了,大概就是找到了一些与雁危行有关的蛛丝马迹。

找到踪迹却不去直接见雁危行,反而扭头回宗了,这可不是净妄的性格。

那么只能是……雁危行所在的地方他去不了。

年朝夕只觉得自己的思维逻辑越来越清晰,只差一点儿线头就能让她猜到事情的起末,而正在此时,净妄一声喊把她从冥思苦想中给拉了出来。

“我说小城主啊。”

“啊?”年朝夕抬起头。

然而一抬头,却见他颇有兴致的盯着她脸上的薄纱,调侃道:“天不热吗?你出门还戴这个?”

年朝夕这才察觉她回来之后面纱都忘了摘了。

一把扯下面纱,她粗略说了说自己得隐藏面容的缘由。

雁危行思索道:“回去我教你改变面容的法诀。”

年朝夕正想道谢,净妄却打了个响指,道:“哪用得了这么麻烦,法诀还有被识破的风险,我给你个东西,保证你戴上之后谁都看不出来。”

净妄说这话时,不知为何,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年朝夕:“嗯?”

片刻之后,三人就坐在了石桌旁,桌子上摆了个浅碧色的琉璃珠。

净妄拿起那平平无奇的琉璃珠,亲自给她演示。

他拿起琉璃珠,面前俊秀白皙的和尚瞬间就变了,麻子脸小眼睛龅牙,整个人如老鼠化成人形一般,丑的让人不忍直视,而且丑的别具特色。

年朝夕毫无防备之下直面了这么一张脸,整个人差点儿遭受暴击,灵动了眼睛都呆滞了下来。

丑脸和尚还冲她笑了笑,做了个鬼脸,于是就显得更丑了。

年朝夕:“……”救命!

见年朝夕整个人怀疑人生的模样,净妄觉得给她的震撼差不多了,于是就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琉璃珠,那丑和尚顿时又变得俊秀白皙。

但没用了,那张丑的格外另类的脸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年朝夕的心里,让人难以忘怀。

净妄还洋洋得意的问她:“怎么样?是不是一点儿破绽都看不出来?这东西叫红颜枯骨,别看名字酸溜溜的,但你只要带着它,就算是跑到大乘期高手面前也不会被发现你这是易容了,十分的好用。”

好用听起来似乎是十分的好用,但年朝夕拒绝的毫不留情:“不!如果我戴着它也会变得这么丑的话,我还是跟着雁道君学法诀吧。”

雁危行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净妄仿佛是个买卖人一般,笑盈盈的推荐道:“别拒绝的这么快嘛,它其实是可以由你心意变化容貌的,不是都这么丑的。”

说完将琉璃珠递给年朝夕,让她试试。

年朝夕迟疑地接过,微微闭目想了想,在脑海中想象出一副和她长相完全不同的脸来。

下一刻她睁开眼,就见面前的镜子上浮现出的脸和她所想象的一般无二。

真的有用。

年朝夕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然后她一言难尽道:“所以你把自己弄得这么丑是闹着玩的吗?”

净妄摇头,笑吟吟地说:“不,我是特意丑给给我这琉璃珠的人看的。”年朝夕突然意识到,这琉璃珠的来历,或许并不像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这东西是别人给他的,但有谁会特意送另一个人一个可以改变容貌的东西呢?

这可不是适合送礼的东西。

除非那人给他,为的就是让他改变容貌。

年朝夕再开口时声音都冷了下来;“这东西谁给你的?”

净妄懒洋洋道:“一个不想让我和佛子用同一张脸的人,但没关系,那老东西没我能活,他早死八百年了。”

什么叫不想让他和佛子用同一张脸?

年朝夕气笑了:“容貌天生地养父母给的!他不想?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啊他还有脸不想?我还不想让那佛子和你长得一样呢!我能把这破琉璃珠子送给那佛子吗!”

净妄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年朝夕看不懂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

但是片刻之后,他却突然笑道:“巧了,我当时也是这么想得,我问他,既然不想他们长得一样,何不把这玩意送给佛子戴。”

但是,自然是没人理会他这个提议的。

不想让他和佛子用一张脸,所以让他一辈子佩戴这琉璃珠,他们觉得这是他理所应当付出的。

但是若是说让佛子一辈子佩戴这东西,他们便觉得荒谬。

他明白他们为何不想让他和佛子有同样的面容,无非是觉得佛子需要独一无二,或是怕有心人利用他和佛子一模一样的长相做出什么危害佛子的事情,或者干脆就是怕他自己起了什么别的心思,利用二人一样的长相搅弄风云。

只要他和佛子长得不一样就好了,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

净妄抬起头,问年朝夕:“小城主如果碰见了这样的事情,小城主会怎么做?”

年朝夕冷笑。

哪怕是在她和那三个狗东西最不合的时候,他们也不敢让她做这样的事。

但如果时她真的遇到相同的事情的话……

年朝夕冷笑:“那我就让他们尝试一下什么叫天翻地覆永无宁日!”

净妄愕然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突然哈哈大笑。

年朝夕心里正生气,这时候又被他笑得一脸懵。

她正想问他笑什么,却见他突然指着雁危行说:“巧了,当时雁危行就在我身边,我就只敢用那珠子变换个丑脸日日在他们面前晃荡给他们添堵,可雁危行就不得了了,他听闻这件事之后直接带着我大闹了整个佛宗,拆了半个后山,又一把火烧毁了那几个老东西住了几百年的洞府。”

年朝夕听得目瞪口呆。

净妄回想了一下,说:“那段时间,佛宗是真的天翻地覆永无宁日,而从那之后,那几个给我送琉璃珠的长老就直接被撤了长老之位打发去外宗了,到现在我都没再见过他们。”

那是净妄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反抗是能被人看到的,也是有用的。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闹腾。

而到了现在,当年的人退的退死的死,他一场闹腾无人敢动他,所有人都接受了佛宗有个长老和佛子是双生子的事实,他在佛宗地位超然。

一旁,年朝夕目瞪口呆地看着雁危行,迟疑道;“雁道君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雁危行自己也看向他,显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印象。

净妄心想,那何止是做过。

他现在尤记得雁危行看到自己身上那佛珠时冷凝的脸。

那是雁危行从魔族出来的第七年,他身上的魔毒依旧没有被控制住,每逢月圆夜往往失控,从魔族厮杀而出的经历让他的身上总是带了几分魔的影子。

那时净妄还没这么胆大妄为,甚至和雁危行的关系也算不上很好。

他单方面觉得自己是雁危行的救命恩人所以雁危行可信,但雁危行除了治伤之外没怎么理过他。

但是那次,他直接把他拽到了后山,指着后山里一个洞府,问:“控火诀你会不会用。”

净妄被他的冷脸吓住,结结巴巴道:“会、会的。”

雁危行:“那烧了它。”

那是给他送琉璃珠的其中一个人的洞府。

净妄的胆子还没这么大,抗拒道:“可是……”

他还没说完雁危行就冷笑着打断了他:“可是什么?他们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准备忍着?还是说你顶着这么张丑脸四处晃荡就真能膈应到他们了?不都说你性情顽劣胆大妄为吗?何不真胆大妄为给他们看看,你连放火的胆子都没有吗?”

如果是现在的净妄,二话不说就点了火。

但那时的净妄觉得他说得莫名有些对,但又总觉得不对,纠结道:“可是我们要是被赶了出去,你身上的伤怎么办?”

雁危行:“你还怕他们赶你出去?他们不是怕你和佛子长了同一张脸会被人利用影响佛子声誉吗?他们敢赶你出去你就拿这张脸装佛子去招摇撞骗、去欺世盗名!反正他们觉得这张脸不是你的,你大可以拿它干尽坏事,看到时候是你怕他们,还是他们怕你。你放心大胆的闹,我保证他们到时候求着你留下来。”

他听着雁危行的话,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在他尚未反应的时候就用出了控火诀。

大火最先烧起了洞府外被那长老当宝贝似的养着的灵药。

大火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他看到那长老狼狈的从洞府里出来,看着他烧成灰烬的灵药圃喊得撕心裂肺。

他想用灵力控制住火势,但雁危行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火势根本不受控制。

那给他送来琉璃珠,拿他当蝼蚁看的长老,如今一身狼狈,困兽一般徒劳无功。

净妄感觉到了一种隐秘的快意。他自幼出家,哪怕顽劣也从不触犯门规佛戒,可是如今,做了有损于宗门的事情,他居然觉得快意。

那一夜,他们毁了山门,闯了宗门禁地,将另一个针对他的长老私藏的灵石撒的漫天都是。

整个宗门大乱,焦头烂额。

但雁危行带着他,一次又一次躲开了执法僧的追捕。

直到天亮,当时的主持亲自找到了他们,疲惫的问他为什么。

他拿出琉璃珠给他看。

他看了良久,最后没问责他们,甚至连斥责也没有,只说,会给他一个交代。

不过半个月,整个宗门大清洗。

净妄那时才知道,其实对于他和佛子,宗门里本就有两派主张,琉璃珠一事本就是另一派背着众人搞的小动作。

当初他若是不反抗,就相当于自己同意了这个处理结果。

可是他反抗了。

就像雁危行所说的,是他们求着他留下来。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拿他和佛子同一张脸说事。

直到现在,他成了宗门最年轻的长老,主执法堂,地位超然,说一不二。

他陷入回忆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年朝夕问道:“如果只是长相一样,只是双生子的话,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忌惮你?”

净妄:“可能是因为我太英俊了吧。”

年朝夕直接一巴掌呼在了他光脑门上,没好气道:“老实说话别耍贫,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但总得让我们知道个大概,不然我和雁道君怎么帮你?”

净妄:“帮我?”

年朝夕:“我觉得那佛子有些不太对。”

净妄沉默了一会儿,没对她口中的“不太对”发表什么意见。

在年朝夕催促的视线中,他却突然挠了挠脑阔,问:“如果我说,在净释之前,最开始的佛子是我,你信不信?”

年朝夕:“……”

她失声道:“你当过佛子?!”

净妄:“啊。”

她看着净妄没个正经的坐相,嬉皮笑脸的表情,歪歪扭扭挂在身上的袈裟。

老实说,她不太想信。

正在此时,伽引还兴冲冲跑了进来,张口就为自己师尊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雪上加霜:“师尊!您让我开的那个赌局,庄家通吃!师尊您这眼光真的绝了!”

年朝夕:“……”

净妄:“……”

雁危行:“……”

净妄试图补救:“你别看我现在这样,但我真的当过货真价实的佛子。”

年朝夕一脸迟疑道:“我倒也不是不信,但是……”

她顿了顿,道:“我就是想问,那个时候你们佛宗是没什么人了吗?”

净妄:“……”

他暴怒:“我哪里不像吗?我就是当过啊!要不然那群老东西为什么这么忌惮我。”

雁危行和年朝夕一边一个,低头喝茶。

一起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

接沈退的下属来得很快。

他们来时,沈退才勉强能起身。

沈退的下属和沈退一样,都是多疑的人,他们看到沈退之后没问沈退为什么伤成这样,而是先着急忙慌的准备把人接走,因为他们觉得外面不安全。

沈退却说:“我去见个人,我要走,也得先向她告别。”

下属们面面相觑,有人问道:“主公要去见谁?”

沈退:“我心中有愧之人。”

下属们再次面面相觑,十分的不解。

但他们依旧拗不过沈退。

他们想用法器载着沈退去,但被他拒绝了,他自嘲道:“我见她也配坐什么法器?”

最终,沈退被人搀扶着,缓缓走向了净妄的禅院。

他们半路遇到了佛子,佛子特意停了下来,关切问道:“沈施主这是要走了吗?今日似乎是有大雨,可曾备了雨具?”

沈退对佛子略有耳闻,但此时此刻并不想和他多言,只敷衍道:“有的,多谢佛子关心。”

佛子也没在意他的敷衍,微微笑了笑,目送他们离开。

那群人影走远后,他喃喃自语道:“要当心大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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