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宴垂下眸子,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然后才淡淡点头:
“嗯,来看看你。”
季知鸢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脸上带着明显的惊喜和兴奋。
她最崇拜的就是方海宴,学琴的动力也是想要追赶上方海宴。
但是以前方海宴对她的事都冷冷淡淡,漠不关心,今天居然破天荒的专程前来看她。
季知鸢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了。
“小叔,你能来看我,我好开心。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指导我一下吗?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有些疑问……”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着想要去拉方海宴的袖子。
手腕上的两只纤细玉镯叮当作响,就像是她忐忑的心情一样。
方海宴胳膊后撤,没有被她扒拉上。
眸色冷峭,淡然拒绝:
“没有时间,曲子上的事,你自己应该能解决。”
季知鸢脸上的欣喜微微僵住,随后渐渐褪去,讷讷地回答:
“好吧……谢谢小叔的认可。”
每一次,小叔都是以这样的理由搪塞她,看来还是不想教她。
小叔还在介意自己小时候把他推到池塘里的事情。
明明自己只是失手……又不是故意的,都八年了,小叔怎么就不肯原谅她呢……
如果小叔肯教导她,她的水准肯定更上一层楼,之前在节目里哪里还能被季相思压上一头呢?
季知鸢尴尬的收回手,心底泛起一股难言的委屈。
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才刚出门就被击垮了一半。
她蛾眉轻蹙,眸色哀怜,楚楚可怜的模样最容易引来男人的怜惜。
然而方海宴不吃她这一套,轻轻拨开她往里面走去。
步履急切,星眸四扫。
不像是来别人家做客该有的样子。
“你爸妈呢?”
季知鸢连忙折返回去追赶了几步,跟在他身后老实交代:
“爸爸妈妈昨天晚上过来了,现在就在家里。”
说完之后抬眸瞄了一眼方海宴挺拔清瘦的背影,心中的幽怨愈发浓厚:
小叔他,就是来找爸爸妈妈的吧?
说是看她,其实只是顺道吧……
不管她心里怎么埋怨,脸上还是要扬着热情的笑脸,礼貌地把人请进去:
“爸爸妈妈,小叔来了!”
见到方海宴,方家夫妇都很惊讶。
但是想到女儿一向崇拜他,他又能过来看望季知鸢,心中也算是欣慰。
热情地跟季家夫妇介绍了方海宴的身份,就引着人进门了。
周冉还给季知鸢使了使眼色,招手示意:
“鸢鸢,过来陪你小叔说一会儿话再走吧!”
季知鸢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身后又传来经纪人的呼唤声。
她看了下时间,无奈地说:
“爸爸妈妈,小叔,我活动快开始了,得马上赶过去了。”
“小叔,你在家里休息,等我晚上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然后不等方海宴点头,就急匆匆地跑了。
方家夫妇招呼方海宴喝茶吃水果,但周华燕却对他的到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警惕。
她先是遮遮掩掩地跟季政安耳语,不知道在商量着神色,脸色不太好看。
然后又拉着周冉走到角落里窃窃私语,仿佛有些忌惮方海宴这个陌生人。
“大姐,你这个小叔子,知道咱们两家这个……这个事儿吗?”
周华燕隐晦地指了指方海宴,眼里都是担心。
“他不知道。”
周冉紧绷着脖子,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捂着嘴巴压低声音跟她说:
“你们把鸢鸢送到我家来的时候,方海宴也才没几岁,我们哪能跟他说这种事啊!”
“他长大了之后,对我对他大哥对鸢鸢,也不是很亲近,我们更不会跟他透露这件事的呀!”
“他一直觉得鸢鸢是我亲生女儿呢,你放心吧。”
“估计这次,就是他从保姆那里知道我们来看鸢鸢了,这才跟过来的。”
“也算他有良心,还知道过来看望鸢鸢!”
听到她这番话,周华燕有些不满:
“他跟咱鸢鸢不亲?那他还来什么!”
然后暗戳戳地瞥了方海宴一眼,高傲地环起胳膊,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
“你们赶紧把他打发走吧,让他在这里待久了,再看出问题来就不好了!”
周冉狠狠瞪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威胁道:
“这可不敢!”
“燕子,你不知道,鸢鸢对她这个小叔可是最崇拜的了。”
“这次方海宴能来看她,她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你难道不希望鸢鸢开心吗?”
周华燕:“……”
“行吧行吧,那就让他留下吃饭吧!”
周华燕不耐烦地放下了胳膊,没好气地说:
“不过我看他那副端着的模样,我就不喜欢!”
“就跟我之前那个养女季相思找的老公一样,冷着个脸,目中无人……”
她们两个女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着什么,客厅里的三个男人不得而知。
方海宴轻轻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水。
昂贵的茶叶,在山泉水的滋润下,弥散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但方海宴喝不惯。
或者说,除了西湖龙井“御前八棵”和云南金瓜贡茶,其它茶他都喝不惯。
脾性娇气地很,一点也不委屈自己。
所以只象征性地在唇边抿了抿,就把茶杯放了回去。
他眸子微阖,掩下了其中的千百种情绪。
刚才匆匆一个照面,他看到了季知鸢生母的样子。
长得……和他大嫂周冉有五分像。
周冉的五官更加温婉细腻一些,这位季夫人更加粗犷大气一些。
但是眉眼间,依稀可以分辨出基因上的高度重合。
他当即就心下一沉,有了不好的猜测。
强烈的荒诞之感席卷全身。
莫非……
“方先生,可是不喜欢这茶?”
“我这太平猴魁,是今年送来的新茶。”
季政安微微抬杯,敬了他一下,然后送入口中。
“色泽苍绿,兰香高爽,滋味甘醇……”
他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有些沉醉地闭上眸子细细回味。
幽香顺着喉腔,贯穿至四肢百骸。
一口茶下肚,季政安觉得浑身舒爽。
他缓缓睁开眸子,有些得意和自豪,暗戳戳地炫耀道:
“这顶级的太平猴魁,150万一斤。我每年都上定十斤,专门拿来招待贵客的,方先生可不要暴殄天物啊……”
方海宴面不改色,暗戳戳翻了个傲娇的白眼。
150万一斤,一两也才15万,有什么好炫耀的。
就连他将就着喝的金瓜贡茶,也要30万一两呢。
这季家老头子,连金瓜贡茶都招待不起,还好意思炫耀?
他们家清和,年纪轻轻就能买大把的金瓜贡茶给他喝着玩儿了,那御前八棵更是全数承包,也没有这么大咧咧地炫耀。
“季先生,这茶是很好,只是我喝不惯。”
他淡淡回应,却引起季政安的诧异和质疑:
“哦?”
“喝不惯太平猴魁,那不知方先生喜欢喝什么茶?”
季政安不相信,只以为方海宴不识货。
方海宴就直接提了自己的喝茶要求:
“御前八棵,季先生家有吗?”
“那当然有,御前……嗯?御前八棵?”
季政安打量的目光落在方峥嵘身上,心下疑惑。
他们方家是名门世家不错,但也只是文化底蕴深厚,不是资产雄厚啊,怎么可能喝得起有价无市的御前八棵?
方峥嵘也纳闷呢。
自己这弟弟,哪有钱喝这么名贵的茶?
莫非是认识的圈中好友,曾赠送过一二?
季政安看到了方峥嵘眼中的不解,便断定方海宴是故意这样说来充面子的。
正欲拆穿他,就又听方海宴说:
“御前八棵没有,金瓜贡茶也行。”
然后他微微挑眉,清俊漂亮的五官露出了些许挑衅:
“季先生不会……连金瓜贡茶也喝不起吧?”
季政安:“……”
季政安不知道怎么回答,脸色尴尬下不来台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真的嫌贵吧?
那多没面子!
他心里责怪这方海宴不会说话,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客厅。
方峥嵘没好气地瞪了方海宴一眼,无奈地说:
“你啊!你啊!平时在家里冷淡惯了,我们不说你倒是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但你出门在外不能这么下别人的面子吧!”
然后他快步追上了季政安,去补一补两家这摇摇欲坠的关系。
他们走了,正合方海宴的意。
他招了招恭敬候在一边的管家,“请问——”
“你们夫人贵姓啊?”
管家不知道他这问题里的深意,犹豫了一下,便直接交待:
“夫人姓周,全名周华燕。”
方海宴眸色一沉,心道果然……
周华燕、周冉,相同的姓氏,长得还有些相似。
要说她们之间的联系只是季知鸢生母和养母的关系,那他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