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
恍然如梦。
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想起刘宇宁每次看着自己的那种隐忍又克制的目光。
不过一瞬间,周氏好像明白了什么。
“兄长,不要再伤害那些无辜的百姓了。”刘织梦看着他,苦苦哀求。
“好。”
“兄长,我想带你去见一见阿奴。”刘织梦轻声说道,“这些年,我始终不愿意面对阿奴,可如今既然已经回了头,我希望你能陪着我,一起面对。”
“好。”
一行人走到了后院那间被燃成了灰烬的禅房附近。
刘织梦带着他们一路向左,终于停在了一间杂物房的门前。
“大概在四十年前,这观音庙被一帮马贼洗劫一空,当时庙里的十二位师太都死在了马贼的大刀之下,唯有年轻的灵慧师太因下山化缘,逃过了一劫。”刘织梦轻叹一声,继续说道,“灵慧师太报了官,将那些师太们都葬在了后山,然后便开始着手修建暗室。那时候师太的想法很简单,打不过马贼的时候,可以躲在密室里。”
“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缮,密室也被扩大了不少,一共修建了两层。”
“其中第一层便是刚刚那间破败禅房下面的一间简陋的暗室,第二层便是这杂物房了。”
刘织梦从脖颈上拿下了钥匙,打开了被锁住的那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残破的屏风。
屏风后面,放置着一张步摇床。
彼时,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一个已经没了呼吸的人。
“织梦?”周氏惊呼出声,“阿奴她?”
“昨天晚上,我在送给她的饭菜里下了毒,如今她已经死了。”
“你疯了吗!阿奴是你的亲生女儿!”
“嫂嫂,我没疯。”刘织梦缓缓地牵起了唇角,“这些年,我一直糊涂的活着,唯有今天,我很清醒。”
“阿奴本不该来到世间的,是我一时糊涂才让她痛苦地活了这么多年,她心智不全,根本就没办法照顾她自己。我已经想好了,将一切处理妥当前,我先帮她了结,也算是全了我们母女之间的一段缘分。”
周氏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就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了咽喉,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是我对不起你和阿奴。”刘宇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都是我不好。”
“兄长别自责,你也不想的。”
刘织梦笑了笑,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的唇畔溢出了一抹黑色的鲜血,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地。
“织梦?你!”
“兄长,苟活人世这么多年,我真的觉得很辛苦,当年师太劝我忘清红尘俗世,可我根本就做不到,所以我亲手毒死了阿奴……在见你之前,我也服了毒。”刘织梦缓慢的抬手,擦拭着唇角的血迹,低声感叹道,“兄长,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拜托你将我和阿奴安葬在一起……拜托了……”
剧毒发作,刘织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可临死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却始终浮现着淡淡的笑容。
“织梦!”刘宇宁声嘶力竭的唤了一声,只可惜怀里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周氏,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日暮时分。
刘宇宁派人将刘织梦和阿奴的尸体运回了刘府。
汀兰院。
听到这二人的死讯时,众人都忍不住唏嘘。
“听说刘大人已经不吃不喝一整天了,”冯春儿看着刘思梦,轻声说道,“刘姑娘,那毕竟是你爹……”
“我……我害怕……”
因为恐惧,刘思梦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刘夫人呢?她还好吗?”
“我想去见我娘。”刘思梦拽着铃儿的衣袖,小声的问道,“郡主能不能帮帮我啊?”
“刘夫人,回了周家。”
从观音庙回到德州城之后,周氏便没有急着回刘府。
她回到了周家。
她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当年的那场悲剧,是您造成的吗?”周氏看着高高在上的父亲,眼底有怒火翻涌,“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是你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周放紧锁眉头,表情严肃的反问道。
“爹,您知不知道您究竟做了什么!”周氏看着他,眼底满是怒火。
“你懂什么?”周放冷笑了一声,眸光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刘宇宁本该死在那场大火之中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当年他手下的人,办事不周到,竟然漏了刘宇宁两兄妹!
后来周放查清了刘宇宁的真正身份,心中警铃大作。
于是他暗中使了一计。
他买通了伺候刘宇宁的小厮,在他的茶水里下了两相欢,然后又将解药送到了刘织梦的体内。
捏住了刘宇宁的这个痛点,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周音婉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她痛苦的跌坐在地,整个人就像是丢失了魂魄一样。
“听闻刘织梦死了。”周放把玩着手中的那对山核桃,垂眸遮住了眼底的那抹晦暗不明的光芒,“如今刘宇宁肯定很伤心,趁着这个机会,你快些回去照顾他吧。”
“解药呢?”周氏平复了心情之后,沉声质问道,“你将解药藏在了哪里?”
“什么解药?”
“你不是给刘宇宁下了毒吗?解药呢?”周氏缓缓地抬起了眼眸,盯着他的眼睛,目光越发的犀利,“我要解药。”
“还记得你出嫁之前喝的那碗补汤吗?”周放挑眉说道。
“你的体内,便有解药。”
周氏忽然瞪大了眼睛,她就是解药?
所以这些年刘宇宁每逢初一十五都会与她恩爱,不过是为了解毒?
他从未爱过自己?
“女儿啊,比起不切实际的情情爱爱,唯有握在手里的权势利益才是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周放忽然上前,语重心长的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我的苦心,你总能明白的。”
三日后。
刘织梦和阿奴的尸首在刘府摆了三日,期间前来拜祭的人,寥寥无几。
清晨的时候,下了一场雨。
雨势汹涌,挂在府邸门外的白色灯笼随风舞动,肆意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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