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在普通横线笔记本上画下的玫瑰花被裴珏撕了下来,滕一岚心疼了一瞬,“好好的,你撕它干什么?”
裴珏揉了把她的头发,“有机会上色,然后收藏起来。”
滕一岚倒是觉得这样的线稿就很好看了,它未填充的色彩可以供人随意想象,如果上了颜色的话岂不是显得单调。
她从裴珏手中拿过这张简单的画,仔细了看了一会,总觉得看起来很眼熟好像以前也在哪看到过,一样的在横线格纸张上画下的线稿玫瑰。
忽的,她好似想起来了什么,起身去了书房,裴珏跟在滕一岚身后进了这个从住进来就没进来过几次的房间。
滕一岚这个房子不小,本来有三个房间,但是其中一间被她改成书房,只不过她很少会用到,平时两人工作相处都待着客厅,也可以做到互不打扰,主要是她工作时太心无旁骛,反而裴珏总是会分神,显得他心猿意马,所以偶尔他会待在书房。
他观察过这个书房,一整面墙都被滕一岚改装为内嵌式书架用来放置所有学业工作书籍以及各种小说,靠着窗边摆着一桌一椅,其他并没什么特别,她拿着这幅画来书房做什么呢?
滕一岚走到书架前,打开书架下的柜子,从里面拖出来一个纸箱,已经是封箱过。
“裴珏,帮我拿一下剪刀。”裴珏顺手从桌面的笔筒里抽出一把剪刀递给她,这个箱子是普通的纸壳箱,看起来有点陈旧落灰,应该是很久没有动过了,他顺势问道,“你找这个做什么,不会是要把这幅画收藏进箱子里吧?”
裴珏好奇心渐起,蹲在旁边看她打开了箱子,一打开箱子,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两人皆往后仰了仰,滕一岚挥手扇了扇空气中的气味,然后倾身翻找起来。
“只是我上学的时候的东西,扔了可惜就收藏起来了。”
裴珏闻言,顺着她翻找的动作看到了箱子里的东西,很多都是女孩子的小玩意,装满了管折星星和千纸鹤的许愿瓶,一串贝壳风铃,掉色到完全不知道原色的小公仔钥匙扣……当然也有一些特殊的,比如一叠试卷,一些奖状,笔记本,还有一个锈了边的长方形铁盒。
滕一岚把铁盒拿出来,扣了几下才将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内容,是几封保存完好的粉色信封。
裴珏看着这几封信,喉结滚动,如果说这箱子里的其他东西他都不清楚来历,但这铁盒里的东西他却心知肚明,她怎么会留着这几封信,她觉得这些也值得收藏吗?
裴珏不知道此刻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诧异,庆幸,激动亦或者惊喜,他强压下心中翻涌思绪,状似无意地问她:“这是什么,不至于是收到的情书舍不得扔?”
滕一岚忽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摇摇头,十几岁的时候正该是女孩如花似玉的年纪,同龄人早早就刻意的打扮自己,而她除了学习好一无是处,哪会有人给她写情书,不过手里的这些信确实是别人写给自己的,“不是追求者,而是一个在我心情落入底谷自我怀疑时的匿名鼓励者。”
应该可以这样说吧,她不记得信里的内容了,但大概知道其中的所要表达的意思。
裴珏听到她的解释,心中不免讶异又无奈,自己写给她的这些明明就是情书,怎么被她理解成鼓励信了,不过还好她曲解了其中意思,不然她又怎么会写回信,并且把他写的这几封保留至今。
他弹了下她的额头:“直女。”
滕一岚皱眉捂住脑门,这人好好的怎么语言攻击她,“莫名其妙,我怎么就直女了!”
裴珏拿出铁盒中最上面的那一封,如果按整理思维来想,这一封应该是他写的第一封,他拆开没封口的信封,抖出里面的信纸,看了眼日期果然是第一封。
不过这扎眼的粉色的信封信纸实在是让他忍不住想吐槽那时候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抽听了杨朔钏的鬼话,说给女孩写情书当然要用少女都喜欢的粉色,然后放学后他真的去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买了粉色的信封信纸。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说不定情书写的含蓄,被你理解成鼓励信,我不放心,要检查一下。”
滕一岚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管他是不是情书,反正她心里坦荡荡,她拿出盒子里所有的信,一封封打开,知道倒数第二封,她看到了落笔处一向用brushletter署名的lj旁边多了一朵手绘的玫瑰花。
她拿起她和裴珏画的玫瑰和信件放到一起,她虽然不懂画画,但是这两朵花让她觉得很像,笔触很像,但仔细一对比却发现花型并不相似,她和裴珏画的这副玫瑰花绽放的很大,花瓣层次很多,而信件上的这朵虽然也是绽放状态,但是却并不绚丽。
她抬起手肘碰了砰旁边看信看得入迷的裴珏,将两张纸递他眼前:“你看这两朵玫瑰,有什么区别,我感觉画风很像,但是花又不像。”
裴珏看了一眼,随即愣了愣,片刻后心里又泛起紧张,她心思太敏锐,竟然因为今天画的玫瑰想到了他十五岁时随手画在纸上的玫瑰,但她也很单纯,他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她皱着眉状似思考,似乎并没有怀疑他与信件的关系,单纯只是觉得画很相似。
裴珏松了口气,“确实不像,我们画的这是奥斯汀玫瑰,信件上的这朵,我倒是觉得像传奇玫瑰。”
滕一岚唔了一声,她不懂,不过还是觉得这两幅画的画风很像。
裴珏见她对这画琢磨不定,怕她一会琢磨出来什么,只好转移话题引开她的思绪。
“别管画了,你看看内容。”
“怎么了?”
“你看看这信上写的,明明就是情书。”他指了指信件上的几句话。
滕一岚凑过去看,轻声喃喃出声:
[我知道你遭遇的风霜雨雪,寒风一直在你身边呼啸,如果可以我想替你撑一把伞……]
[我知道你有太多的烦闷,我知道这些不是短短几句语言就可以抹去,但我想告诉你,要做一颗自己星星,既然别人不能照亮你,就在自己努力发光,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去到你身边,我想做你的太阳……]
[如果你是玫瑰你带给我的是芬芳,如果你是空气你带我的是呼吸,如果你是钻石你带给我的是永恒……]
她认真念句子时如清风细语,声音喃喃却撞在他心里,裴珏从没觉得自己当年写的这些句子有什么不妥,但此刻从她嘴里读出来时却显得特别扭捏矫情,他咳了两声赶紧出声打断。
“停,你看看这写的什么!”说着,裴珏展开那封画了玫瑰花的信纸,指了指最后的一句话,“不是每一朵花都代表爱情,但是玫瑰做到了。话都写的这么直白了,只有你才觉得这是鼓励信。”
裴珏说话的声调有点着急,这是他一贯感到尴尬时的语气,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但听到滕一岚耳中就是另一种意思,她觉得他可能又开始瞎吃醋了。
先不说这信到底是谁写给她的,但是看上面字迹端正清晰,文字叙述优美,画画也好看,大概率可能是哪个女孩写给她的,只是她平时独来独往惯了,写信人不敢透露身份,而且信中也不止是这些优美的词句,还有大段鼓励她努力上进的话。
她看过很多写给田香草的情书,哪一个不是寥寥几句直白的表达夸赞田香草漂亮有趣,最后写下一句我喜欢你,再看看她收到的这些,谁写情书会从头到尾一个喜欢的字眼没有,字数倒是凑够了一篇800字作文,甚至还用到了总分总结构?
滕一岚懒得与他解释,他觉得这是情书,哪怕她说这是个女生写她的,他都能说女生之间也可以有爱情,总之是他钻牛角尖了。
滕一岚不想与他因为这点小事吵,她收起摆在地上一封封信纸随便折了几折,然后和信封叠在一起放进铁盒,又拿回裴珏手上那封塞进铁盒,盖上盖子往外走去。
裴珏起身一把拉住她:“你干嘛去。”
滕一岚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不高兴的话,我就把这些扔了。”
裴珏:……
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挠了挠头,说道:“我就随便一说,你留了这么久扔了不好吧。”
滕一岚:“反正只是几张纸而已,扔就扔了,我们犯不着为了这东西争辩。”
说着她便要将铁盒扔进垃圾桶里。
裴珏眼疾手快抢回了盒子,“我刚逗你的,文笔很好,扔了挺可惜,说不定是哪个女孩子崇拜你偷偷写的。”
滕一岚看着他打开铁盒,重新一封封整理好信件,最后把他们一起画的奥斯汀玫瑰花放在了最上面,盖上盒盖放进箱子里。
滕一岚:……
真是个矛盾的人。
她轻轻勾了勾嘴角,闷闷的哼笑一声,走过去与他一起摆好箱子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