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双山从急救室出来后,医生简单交代了情况,说是目前有中风偏瘫的风险,建议先住院调整观察。
李青山早已在裴珏的属意下安好了单独的病房,安顿好滕双山之后,李青山与众人打了招呼先行离开。
滕一岚悄悄拽了下裴珏的袖口,倾身附在他耳边小声的问:“你不是晚上还有应酬,有事你先去忙,这边我自己就可以了。”
裴珏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回应,“李青山一个人就行,我在这陪你。”
两个人在这小声咬耳朵,那边坐在床边的许婧咳了两声,打断了裴珏和滕一岚的小动作,“你们两个别站着了,坐。”
滕一岚和裴珏听到许婧说话声,瞬间都有些局促,裴珏已见过许婧很多次了,但以滕一岚男朋友的身份正式的面对许婧还是第一次,纵使他见过的大场面足够让他面上镇定自若,但心里依然免不了紧张。
滕一岚下意识的想要松开裴珏的手,奈何他握的紧,滕一岚扯了扯嘴角,拉着裴珏坐下。事情发展成这样原本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但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有她对自己的放纵,既然逃不过那就面对。
两人坐的端正,许婧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先说。
沉默了半晌,滕一岚坐不住了,“妈……”
“我让你说话了?”许婧出声打断她。
滕一岚的后半句被噎了回去,抿了抿唇闭上嘴。
“什么时候的事?”许婧问。
滕一岚从来没见过许婧如此严肃的姿态,一时摸不准她的脾气,到底是自己一直瞒着家里,底气不足地回答:“有一段时间了。”
许婧斜睨了她一眼,“准备什么时候领证?”
滕一岚顿时瞪大了眼睛,“啊?!”
这跳跃度也太离谱了,才问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立刻跳到领证上,谈恋爱也没这么谈的吧?!
裴珏也愣住了,他侧目看她,眼神询问。
连滕萱萱的看向她,天真的问:“领证是什么呀?”
一时,三道目光都落在身上,滕一岚浑身一震,欲言又止。
许婧:“你啊什么啊,中午不是还说今年一定带一个男朋友回来,然后解决掉自己的终身大事。”
滕一岚哑然,前半句她确实是这么说的,那也只是为了堵住母亲追问的权宜之计,但后半句她绝对没说过,况且她也不是这个意思,母亲这曲解能力真是让她无言以对,而且谁能想到下午裴珏就正好撞在了这件事上。
另外带男朋友回来跟领证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吗?
裴珏看她的眼神疑惑更甚,滕一岚低下头微微偏向他,压着声音解释:“你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这么问。”
许婧见两人又低头说悄悄话,嘴角微微上扬,转瞬又敛起表情咳了两声:“一一,我在问你问题,你现在跟小裴说什么悄悄话。
裴珏刚想帮滕一岚解围就被许婧堵了回去,“你别替她说话。”
裴珏闭上了嘴,丢给滕一岚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滕一岚被这么一来二去地憋红了脸,小声咕哝道:“还有什么好问的啊,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许婧瞪了她一眼,这是什么态度,就她这个样子,真怕小裴受委屈,“既然谈了一段时间,为什么还要骗我们没有谈,滕一岚你这是认真对待感情的态度吗?”
不就是瞒着她和裴珏的关系,这点小事有必要直呼她大名吗,看样子她现在说什么许婧都能挑出来刺,滕一岚抬起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裴珏。
裴珏接收到她的示意,笑地看向许婧,“阿姨,这些都是我的意思,一一的工作环境还不太适合公开,本来是打算等稳定一点了再来见您和叔叔的,今天这样的场合事发突然是我唐突了,改天等叔叔身体好些了一定正式登门拜访。”
滕一岚暗自松了口气,这话是裴珏说的,母亲总不能揪着自己不放吧。
谁知许婧早就将她的小动作收进眼里,知子莫若父母,再反观裴珏的自持有礼,也就知道不愿意公开关系到底是谁的主意了,许婧不好拂了裴珏的面子,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滕一岚冷哼了一声。
“好了,小裴有事先去忙吧,今天麻烦你跑一趟了。”滕双山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许婧看着裴珏的衣着也是从工作中抽身过来的,之前家里的事几次也有裴珏问候,毕竟还不是自家女婿,许婧不好再麻烦他,不能让这些家庭琐事影响了他工作,“一一,去送送小裴。”
滕一岚点点头,母亲不再揪着问东问西,一句话赦放了两人,她当即就拉着裴珏离开,走廊上来来往往只有护士来回匆匆的身影,两人并肩放慢了脚步。
“今天,谢谢你了。”蓦地,滕一岚说道。
裴珏却淡淡道:“不用跟我客气,都是小事。”
滕一岚脚步更慢了,然后堪堪停住,裴珏也随之停下。
“裴珏,我妈妈的话你别放心上,她就是爱瞎操心。”滕一岚垂眸道。
忽的,一双干净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里,随即听到他的声音,“父母从来不会瞎操心,一一,你可以不接受他们的关心,或者你可以不接受任何人对你的好,但你不能随意否定。”
滕一岚抬头看他,却见他面色淡淡不同于在病房里面对母亲时的淡然温煦,此刻她看不透他的情绪,微微启唇嗫喏了两下又抿了唇什么都没说。
解释什么呢,骗了母亲,还让裴珏替她开脱。
裴珏又说:“一一,你骗阿姨说带男朋友见她然后就领证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你也骗了我。”
滕一岚觉得喉间干涩,她看着裴珏眼中慢慢氤氲起淡淡的失望,心竟猛然间一跳沉沉地下落,她哑着喉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被她追问……”
可说着说着她就底气不足的消了声。
“我就问你一句,你考虑过我们的以后吗?”裴珏问她。
滕一岚垂眸,她考虑过以后吗,好像没有,她好像从来没想过和他可以拥有以后……期待过吗,好像有,但她不敢想。
裴珏了然,冷笑一声,“一一,你有把谁真正的放在心上吗?”
她有!家人,朋友,恋人都在她心里。滕一岚想解释,可她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最后她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裴珏转身,“不用送了,好好照顾叔叔阿姨。”
滕一岚愣在原地,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身影,心中竟有一点疼,她按着心口使劲喘了两口气才压下了这股不适感,直到裴珏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转身回到病房。
许婧看到她回来,还愣了片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让你去送送小裴。”
滕一岚怕被许婧看出异样,笑着走过去把她推到软椅前坐下,“好啦,我知道你是想给我们创造机会多说说话,但是他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许婧拉着她的手让她也坐下,“你自己主意太大了,我看你们两个样子也没谈多久,小裴性格好,你年纪还比他大,可别欺着人家。”
滕一岚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放心吧妈,不会的。”
“小裴挺好的,你爸爸醒来知道了一定高兴。”
听到这,滕一岚又不自觉皱眉,“妈,你可别跟爸说。”
许婧不解,“这是好事啊,不能让别人知道,还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了?爸妈的眼光不会错的,等你们谈差不多,就该考虑领证结婚了。”
滕一岚就怕父母凑这个热闹,要是让滕双山知道了,怕是以后没清净日子,三天两头就要追问她和裴珏的处的怎么样了。
“八字没一撇,不着急。”她说。
许婧见她这不太在意的态度,冷声道:“这一个你要是再谈吹了,别说你爸,我也要生气了。”
滕一岚无奈,“好,我尽量跟他好好谈。”
“什么尽量,是一定!”
滕一岚妥协,行吧行吧,随母亲的意思去吧。
-
在医院待到晚上,滕一岚想留下来照顾父亲,换许婧和滕萱萱回去休息,但许婧硬是要把她支走,说让她一个人照顾不放心,滕一岚拗不过只好带着滕萱萱回了翡翠城。
回到家,还没打开灯便闻到淡淡酒气,随即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头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
裴珏在家,应酬这么早就结束了?怎么不开灯?她打开了廊灯才发觉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滕萱萱先换好了鞋,走向裴珏,还未走近,她又跑带滕一岚身边,捏着鼻子闷声道:“小姨,小叔叔喝了好多酒,太臭啦!”
滕一岚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你小叔叔应酬被灌酒了,去洗漱早点睡。”
“好的,那小姨要照顾好小叔叔,晚安!”滕萱萱蹦蹦跶跶的跑回房间,悄悄的关上了门。
滕一岚换好鞋子,走到裴珏身边,半跪在沙发上。
“裴珏。”她轻声喊了两声,人毫无动静。
滕一岚意识到不太对,她们进门虽然刻意放轻动作,但裴珏不该还无意识,除非是……她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嘶,有点烫。
滕一岚凑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裴珏醒醒,你发烧了。”
裴珏哼了一声,眼皮终于动了动,微微眯眼看她。
“一一?”
滕一岚嗯了一声,想要扶他起来,“是我,你先起来,我们到房间再躺下。”
裴珏忽的一个翻身,可宿醉加上发烧,神志不清的他结结实实地把滕一岚压在身上,让她动弹不得,呼吸都困难。
滕一岚拍打了两下他的肩膀,试图挣扎着从他身下出来,裴珏却以为她要跑,压的更用力。
滕一岚:……
“裴珏,我喘不上气了,先放开我好不好。”
只听裴珏模糊的声音在耳边,还带着浓重的酒气,“不要,不放,放了你就走了。”
滕一岚哄他,“不走不走,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然后我们回房间再说好不好。”
裴珏依然不动,只自顾自的胡言乱语,“一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你跟说,但是别离开我。”
滕一岚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心一横,亲了下他的额头,“你很好,我也喜欢你,今晚不走陪着你好不好,我们先回房间。”
裴珏看了她一会,似乎是被亲了一下心情变好,也可能是她哄人的话起了作用,他晃晃悠悠起身往房间走,滕一岚也赶紧起来,在他差点被茶几绊倒前将人撑住,好在她个子高也不瘦弱,不然裴珏这压下来怕是两人现在要一起躺在地上了。
好不容易把人搬回了床上,滕一岚要去拿药,又被裴珏拽着跌坐在他身上。
来来回回几次,滕一岚干脆给他换了衣服,喂了退烧药,强迫他喝了一杯热水,连澡都顾不上洗就钻进被窝睡觉。
实在是喝醉的裴珏太粘人,去哪都寸步难行,哄好久才能离开一会。
刚躺下,裴珏就靠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把她圈在怀里。
滕一岚:……
算了算了,就这么睡吧。
……
这一晚,滕一岚睡的不算踏实,梦里一开始自己被关在热浪滚滚的屋子里哪都去不了,后来屋子里凉下来了,但却开始下小雨,湿气浸在她身上黏住衣服,难受的她满地乱转。
就这么在梦里被折磨到醒来,她还被裴珏抱在怀里,而睡裙已经黏黏腻腻的粘在身上,原来是两人都热到出了满了汗。
滕一岚受不了,趁裴珏还在沉睡,退出他的怀去洗了个澡。
刚洗完裹上浴巾,头发吹了半干,就听见外面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她心头一跳,睡衣都顾不上换就冲出浴室,入目就见裴珏捂着头顶懵懵地坐在床上。
她微微蹙眉,走过去坐到床边,“磕到头了?我看看。”
说着伸手附上他捂着头顶的那只手。
裴珏松了手,任由她检查。
“没事,做噩梦了,醒来不小心撞到床头了。”他声音沉闷,还带着刚从梦中转醒的浓重鼻音。
滕一岚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头疼不疼。”
裴珏捉住她的手,用手掌贴着自己的脸,“头不疼,心里疼。”
滕一岚抿唇。
“梦见你提分手。”裴珏说。
滕一岚顺势捏了捏他的脸,“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去洗澡,出了一身汗。”
裴珏没接话,看着她,眼神慢慢炽热起来,“不过昨晚好像听见你说喜欢我,是不是。”
滕一岚稍愣,微微红脸嗯了一声。
“那再说句听听。”
滕一岚呼吸一滞,那不是因为他宿醉粘人非要听她说好话,现在两人都清醒,这样的情况下她是怎么也不肯说的。
裴珏当然有的是办法治她,将人抱起进了浴室。
滕一岚拳打脚踢的拗不过他,被迫又洗了一遍澡,顺便被吃干抹净,求饶地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