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一岚醒来后就觉得臊得慌,想起昨晚裴珏所在的背景,一看就是在公司,她怎么会像个小姑娘一样厚脸皮地打搅他的正事。
经过了这一次通话哄睡,直接打消了滕一岚再主动联系裴珏的念头,刚好国内跟英国的时差几乎颠倒,自然而然的也就克制住了。
不过裴珏也偶尔发消息过来,这个时候她才会回复一两句。
不知觉的,天气越来越冷,十二月也过了大半,今天的过年还特别早,就一月中下旬,所以各大公司早已进入了年关工作的忙碌中。
新年档各事业部的新产品与代言,电商的年节活动福利,刚好翻过年就是明宇集团成立五十周年整,各项活动都要大操大办,日常合作的各公关媒体公司,以及网红明星都免不了要送份重礼,虽然往年这个环节也有,但今年的意义不同,明宇需要借助他们的流量来为自己造势。
杨朔钏的意思是明年一定要干过盛逸,滕一岚哂笑,多少是有点不自量力了。
杨朔钏啧了两声,电话里调侃她道:“这还没结婚呢,胳膊肘就拐到盛逸去了,唉……女大不中留,你要抛弃我们一起打下的江山了!”
滕一岚笑骂:“你刚还说宁城那边的事情乱着呢,你要是再乱说话,这两摊子事我就撂挑子了。”
杨朔钏佯装着急了:“嗳,别啊别啊,这国内我可就指望你和许逸了,拿出你以前宁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别人态度来!”
滕一岚嗤了一声,还累死自己卷死别人,她敢吗?有刘谨这个小眼线时刻盯着她,再者她还怕自己哪天又作进了住院部呢!这杨朔钏果然资本家面目,可劲逮着她和许逸薅。
玩笑开够了之后就是谈正经事,宁城那边需要她过去一趟,和杨朔钏商量了下敲定了两天后的航班。
滕一岚给一旁的刘谨打了个眼色,刘谨了然的去订航班了,滕一览顺便跟杨朔钏请了假,“那就这么定了,这两天我想休息一下。”
“行,你现在也累,又是女儿又是父母,对了,叔叔的身体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
说到这,滕一岚没忍住叹了声气。
要说这段时间工作忙让她焦头烂额倒也不至于,年年都有这么一段时间,她习惯了,真正让她焦虑的是父亲的身体。
医院她隔三差五的跑,可每每问到医生具体情况得到的回答一次比一次不乐观,前两天甚至接到母亲的电话,电话里她哭的痛心欲绝,说父亲中风,已经偏瘫了。这消息也如一道响雷在她脑海炸开,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然这些事她谁也没有告诉,此刻更不会告诉杨朔钏。
“没事,都是些老毛病,我自己能处理的来。”
“那就好,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别自己硬撑。”
滕一岚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是正常,“一定的,我先挂了,工作去了。”
放下手机,滕一岚整个人都沉沉的往后仰靠进椅子中,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一旁订完机票的刘谨抬头正巧看在她这副眉心紧皱的模样,他试探着开口:“滕总,您要是觉得最近累的话不如跟杨总说一下,晚两天再去宁城。”
滕一岚摆了摆手,捏了捏眉心敛了表情,她坐正身体,翻开桌案上的文件,“不用了,不是工作的事,你也别什么都跟裴珏说,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刘谨:“……好的滕总,航班订在后天一九点。”
说完他就默默的退了出去,滕一岚板着的表情随着刘谨的离开逐渐崩裂开。她忽然发觉,自己越来越脆弱了,刚才挂断杨朔钏电话后的瞬间,她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生活里的鸡零狗碎,每时每刻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形式体现,她还是得庆幸自己有能力能扛得起绝多部分压力,而且她必须扛起这些压力。
深吸了两口气,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工作中。
因为后两天请假休息,滕一岚在下班前把这两天比较重要的工作全部处理好,后续的事情全部交给刘谨。
下班后,滕一岚接上滕萱萱直奔医院,趁着休息的这两天滕一岚打算在医院好好的陪陪父母。
……
把滕萱萱送到病房,滕一岚先去续缴了一个季度的住院治疗等费用,她紧攥着缴费单坐在空无一人的住院部缴费处,忽然抬手捂住眼睛低声呜咽起来。
另外一只垂放在腿上的手中,缴费单上大几万的数额清清楚楚的印在上面,这可能就是让滕一岚觉得最无力的事情,无力到生出许多痛苦懊恼的情绪。
如果是十多年前,她有这么多钱,说不定父亲就不用起早贪黑在建筑工地上班,更不会摔伤腿,她也不用寻求别人的帮助。而现在,她有比这几万多出好几倍的钱,但尽管如此,她都没办法将父亲的生命拉回到正常线上。
医生给她的回答也仅仅是淡漠的一个摇头,以及一句“没多久了,靠药物维持着吧”。或许是医生见多了生死,已经麻木到在通知病人家属这些残忍事实时都可以隐藏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她不行,她只是个怕失去家人的普通人而已。
身边偶有脚步声经过,却没有任何的停顿。
眼泪,是这种地方最司空见惯的东西之一,没人会探究其中到底包含了怎么样痛苦挣扎,懊悔不舍,所以滕一岚才敢在这里放纵片刻。
手机忽然震动两下,她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是裴珏发来的信息。
【裴珏:在忙吗?听刘谨说你请了两天假,怎么了?有时间给我回个电话,我等你。】
只是简单的十几个字,滕一岚却又红了眼睛。
不行,不可以哭。
滕一岚仰头冷静了一会,然后找到卫生间,用冷水把泛红的眼睛敷到正常才起身离开。
她在回到病房前,给裴珏打了个视频通话过去,此时她的脸上已看不出任何异常。
裴珏很快接了视频,滕一岚朝他笑了笑:“刘谨又给你打报告了?我下午才说他胳膊拐外面去了。”
她的声音中点嗔意,裴珏却觉得有些反常,她向来不会在打电话时用这样的开场白,就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可他又没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
裴珏留了个心眼,“早上刚忙完刘谨就打电话过来了,说你请假了,怕你又有什么事不告诉我就来问问。”
滕一岚眼眸微垂,随即扬了扬嘴角:“能有什么事啊,后天要去一趟宁城,所以请两天假来医院陪陪我爸妈。”
裴珏:“叔叔阿姨还好吗?”
滕一岚推开病房门,将摄像头调至后置,“挺好的,你要不要跟他们打个招呼。”
视频里,出现了许婧,滕双山的面孔。
滕一岚朝母亲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让他们看起来表情正常一点。
许婧当然明白,她早在听到滕一岚和裴珏打电话时,就调整好了状态,她朝摄像头的方向摆了摆手:“小裴,听一一说,你回英国了。”
裴珏:“阿姨好,回英国处理点事情,过段时间就回去了,您和叔叔还好吗?”
许婧扯了扯嘴角,“好,好着呢。”
裴珏压下心里猜疑,笑了笑说:“好着就行,明年和一一结婚的时候,你们都一定要到场。”
滕一岚忽然将镜头转回来,她瞪了一眼他:“瞎说什么呢,谁说明年要跟你结婚!先不说了啊,你去忙吧!到年关了我也要忙了,有空再说,拜拜!”
没等裴珏回应一句,滕一岚匆匆挂断了电话。
因为,她已经听到父亲沙哑的不成语调的声音,自从父亲偏瘫后想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很艰难,他需要每个字慢慢发音才能说的清楚,这会听到裴珏说结婚的事情绪更是激动了起来。
滕一岚走到床边,将病床摇起来让滕双山可以靠着的舒服一点,见他越来越激动,旁边的心电图监测都剧烈的波动起来,滕一岚害怕会出什么事,赶紧拍着他的胸脯给他顺气。
“爸,你别着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滕双山啊了几声,着急的想表达什么,可到最后一个字音都发不出,只有眼角流出的两行眼泪。
滕一岚喉间发涩,她问:“爸,你是不是想问我结婚的事?”
滕双山点点头,滕一岚点了点头,“是打算结婚了,就翻过年的事,你别激动,我刚就是不想让他担心,他在英国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爸你别担心了,肯定要结的。”
听到滕一岚这句滕双山才慢慢稳定了情绪,半晌从嘴边挤出两个字:“好,好……”
……
裴珏看着已经挂断的微信界面,心里的担忧更重,他猜的应该没错,滕父的身体应该是不大好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卡尔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看出他的表情不对劲,问道:“大少爷,安城的那位姑娘出事了?”
牵挂的人在安城过的不好,让他怎么能踏实的待在异国他乡。
裴珏敛眉收起手机,朝卡尔微微侧目:“卡尔叔叔,后面的事情得赶紧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