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摊前的躺椅上。
陈哥饶有兴致地看着手机里的视频,一言不发。
戴鸭舌帽的男子捧着一杯热水,站立一侧,满脸亢奋。
“那小子头铁的很,甩棍砸到头上不吭一声,还连声叫好,尤其他最后那一脚,看得我都牙根疼啊……”
陈哥把玩着手里的掌心壶,半眯着眼睛:“老疤,你觉得这个于子涛咋样?”
“老大,你是指人品,还是暴力程度?”
“都说说。”
男子将鸭舌帽摘下来,扔到苹果筐里,捡起脚边的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对号。
“人品么,我没有接触不了解。不过,遇事忍三分的人,人品不会太差……”
“暴力程度我认为对等,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伤害基本平衡吧……”
“从他一边挨打一边喊‘该我了’就能看出来,这小子绝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只是……”
疤子又在地上划了一个叉,欲言又止。
陈哥拿起掌心壶抿了一口茶:“只是什么?”
“只是这小子比较鸡贼,还手都冲着软处下手,掏肚子,踹肋下,扇耳光,都是不留外伤的手段……”
“再看看疯子那几下,凳子砸头、甩棍劈脸,骑在身上抡拳头,都是沾血的勾当……”
“最关键还是他先动的手,幸亏我挡住了报警的人,不然疯子可得折进去几天了!”
陈哥点了点头,心里已有了谱,他对这个小老弟是越来越喜欢了。
“老大,我有个小问题不太明白……”
“啥问题?”
“那小子明明可以一击反杀,为啥还要步步退让呢?”
“玩过橡皮筋吗?”陈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疤子嘿嘿一笑:“小时候玩过弹弓。”
“橡皮筋拉得越长,反弹力度越大。于子涛的步步退让,就是在蓄力!”
“潘峰打得越狠,越能激发于子涛的报复欲!一旦蓄力值拉满,不是伤残就是害命……”
陈哥将掌心壶放到凳子上,又打开了刚看过的视频。
“他最后一句话不是说‘再惹我,我就踢死你!’,看得出来,他是留了一手的,不然姓潘的早就抬医院去了!”
“喔哦……明白了。”
疤子点了点头思忖着,如果我要和于子涛对干,谁的赢面大呢?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当面干,自己可能占上风;背后干,抵不住套麻袋挨黑砖。
而这个姓于的小子,就是不要命和背地里往死干的人,碍于老大的关系,自己还是与他和平相处少招惹的好。
“老疤,想什么呢?”
“哦,没想啥……我就是觉着妖妖有点儿不对劲!”
“她人呢?”
“可能回麻将馆了吧……”
陈哥忽然睁大了眼,扭过头:“老疤,跟曲博走得挺近的那个人叫什么?”
“张雨铎。”
“去查一下底细,尽快给我消息。”
“好,我现在就去。”
疤子快步离开,陈哥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一连拨打了两次,都是如此。
冯瑶这个妮子,连电话都关了,看来她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啊。
小老弟与咱们就是不同圈子里的人,要不是和股票沾点边,谁会认识谁?
这妮子感情上失败过一次,怎么又陷进去了呢……
回头找她聊聊,哎哟……算了!
自己一大老爷们,不参乎情情爱爱的东西,还是让惠春娇去开导她吧。
陈哥放下手机,又开始鼓捣那个老收音机,弄了半天搜索到一首《白天不懂夜的黑》,听了几句,愣是一句没听懂。
自己也就四十来岁,怎么就不明白年轻人的心思呢?
……
半个小时前。
风清扬茶社,303包间里。
喘着粗气跑进来的张雨铎,端起茶台上的杯子就往嘴里灌。
斜窝在藤椅上的曲博瞪了一眼。
“着急忙慌地去投胎啊,那个潘峰把事情搞定了没?”
“办砸了!”
“什么?”曲博表情一沉,“怎么回事?”
张雨铎缓了口气:“没想到我姐夫……啊不……那个于子涛这么难缠!”
“怎么个情况,快说!”
“起先潘峰挑事,用话刺激他,那姓于的根本就不理会,一言不合操起凳子干到了头上,血就出来了……”
“姓于的也不怂啊,半截筷子就往潘峰手上扎,后来甩棍在头上抡了好几下,血流得哗哗的,姓于的还喊叫,打得好……”
“没想到他突然暴起,又是扇潘峰耳光,又是一脚猛踢,把潘峰的后槽牙都给踹飞了,临走还说了一句话……”
张雨铎说得口干舌燥,迫不及待又抓起茶壶,咕咚咚灌了几口。
“别特么磨叽,赶紧说!”
“他说‘不管你今天是故意还是无意,以后再惹我,我就踢死你!”
“他真这么说的?”
曲博一愣,脸色很不好看。
张雨铎点了点头:“真这么说的。”
曲博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杯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自认为很有把握的一场好戏,结果特么成了一出闹剧,是自己大意了吗?还是太低估了于子涛的忍耐力?
打狗事件赔了一万多,鲁飞那个狗逼赖在医院里,还想讹老妈一笔钱,现在潘峰被干倒,又得花点钱平事……
我他么怎么这么背?每次遇到于子涛这个沙雕,干啥都没顺利过……真他娘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曲博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疤子,你说的这个潘峰办事不力啊……”
“怎么回事,是不是碰见硬茬了?”
“不具体说了,我再加码三千,你把这事办了,疤子,现在我只相信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咳嗽起来。
“曲哥,我刚回来有点感冒,暂时帮不了你……”
“只要能给我出口恶气,时间无所谓,一个月内都可以。”
一想到狗儿子图图被一棍子打倒在地,由原来的招人爱,变成了现在的见人怕,曲博就恨得咬牙切齿。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下:“曲哥,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这事得从长计议啊……”
“你看着办,我不要过程只要结果!”
挂了电话,一瞥眼看见张雨铎还站在旁边,曲博挥了挥手:“给姓潘的一千块钱,让他爱干啥干啥去……”
张雨铎一怔,挠了挠后脑勺:“这……有些不合适吧?”
“什么合适不合适?”
曲博狠狠瞪了张雨铎一眼,从随身包里抽出一叠红票,拍在茶台上:“拿上钱,赶紧滚!”
张雨铎拿起钱,点头哈腰退出了包间,一出门口立马换了一张脸。
“有俩钱就烧包的怂货,呸!”
……
回到出租屋的于子涛,头痛欲裂,他找出几片创可贴,趴在镜子前就贴在了额头上。
看着镜子里有点滑稽的样子,于子涛觉得颇为有趣,拿起手机咔咔就来了几张自拍。
他要把这张相片保留下来,保持觉醒和警惕,随时注意周遭的危险。
吃了哑巴亏的潘峰,不会善罢甘休,他背后的那个始作俑者,更咽不下这口气。
那就放马过来好了……
我一个单身狗吃不了你的肉,也得叫你掉层皮!
打开床底下的破木箱,于子涛翻出了一个铁制的带刺指环,套在手指关节上,大小正合适。
他眼角上扬,眼神清冷:“老伙计,十二年了,该出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