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八日。
自从上次见了科主任,主治大夫对于子涛的态度热情高涨,没事就跑过来嘘寒问暖,搞得于子涛很不自在。
就连那个中年熟妇的护士长,也一改前几日的死驴脸,总在输液的时候,娇滴滴地故意和他说话,拿腔作调的娃娃音,把于子涛膈应得像身上长了一层毛。
太惊悚了!
这还是医院吗?这简直就是人间万妖洞。
奇怪的是,只要冯瑶一不在病房,这个老护士长就会以各种理由来献殷勤,冯瑶一回来,立马常态如初,一本正经。
于子涛心里犯嘀咕:我模样磕碜又不是小鲜肉,你个刷绿漆的老黄瓜,到底想咋样?
他干脆将病房门反锁,不管是谁,不能刷脸的统统拒之门外。
看了眼时间,都八点四十了,肚子都饿成了煎饼,大漂亮怎么还不来?
这个大笨鸟自由散漫,越来越不守时,回头一定扣她的出勤奖。
医院对面的包子店里,冯瑶一边吃着小笼包,一边刷着小视频,时不时还咯咯笑两声,引得几个男性食客不住地侧目。-
冯瑶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老乔,再来两份肉馅的,加一碗胡辣汤,全都打包。”
“好嘞。”老乔一边应声,一边手脚麻利地装袋。
看着女子走进医院,店里的食客纷纷向老板打听。
“这小妞条儿可真顺,老乔你和她认识啊?”
“是啊,谁家的媳妇这么水灵,她老公可享福了,嘿嘿……”
老乔向门外望了望,扭头低声呵斥:“都他娘消停点儿,不想惹事就闭嘴!”
“咋滴了?她是玉皇大帝的老婆啊,还是王母娘娘她二姨,连问都不敢问?”
“就是,一个鼻子俩眼睛,大活人一个,她还能吃了咱?切!”
老乔皱着眉摇了摇头:“你们以后万一惹上事,可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张老脸。”
“老乔,二十年前你也是这片的扛把子,咋现在就这么怂了呢?”
老乔没再理会,只顾着忙活自己的生意。
……
冯瑶晃荡着手里的包子,一步三摇地出了电梯。
你个驴粪蛋,敢给我起外号,我叫你早饭和午饭一起吃,又能省钱还能出气,简直就是双赢,欧耶!
美滋滋地给自己的高智商点了个赞,看了眼护士站的电子钟,九点十二分,冯瑶突然想起来周五和老疤打赌的事,马上要集合竞价了,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忽然,护士站的配药室传来对话声。
“护士长,你刚不是去了特护病房嘛,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把门反锁了,我进不去。”
特护病房?反锁?
这个楼层只有一间特护病房,不就是驴粪蛋住的那间吗,他为什么要反锁呢……冯瑶放慢了脚步,侧耳细听。
“怕我进去骚扰他呗,呵呵……”
“护士长,你不会是包藏祸心吧?啊,哈哈……”
“你个死丫头小声点,被主任听见,小心罚你去门诊当导医……就他那歪瓜裂枣的样儿,我都不正眼瞧他,我可给你说哈……”
声音越来越低,冯瑶紧贴墙壁,隐约听到什么背景深、院长照顾之类的话。
没想到驴粪蛋还有个背景强大的爹……哎不对呀,他爹不是个城郊结合部的农民吗?老实巴交一副憨厚模样,莫非是个暗藏实力的隐世高人?
我现在就去问问……
“嘭嘭嘭……”冯瑶站在病房外敲门。
“谁呀?”门里传来于子涛的声音。
“我,狼外婆!”
“哎呦呵,大笨鸟变的狼外婆,我喜欢……”
病房门打开,于子涛坐在轮椅上,一脸的坏笑。
“讨厌……”冯瑶将包子丢给于子涛,劈头就问,“老实交代,你爸和院长啥关系?”
“我爸就是土坷垃里刨洋芋的农民么,和院长八竿子打不着,能有啥关系?”
于子涛狼吞虎咽地吃着小笼包,噎得都翻起了白眼。
“那你咋会住特护病房呢?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
冯瑶依旧不依不饶,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我哪知道?那天被车撞晕,醒来就在这儿躺着……哦对了,你可以问鲁飞,他把我弄进来的,说不定是他爸妈的关系。”
冯瑶嗯了一声,将胡辣汤倒进碗里,递给了于子涛。
“这汤味太冲了,胡椒放多了……”于子涛喝了一口连连咳嗽,“哎我说,大清早的,你跑过来就问这个?”
冯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你把门反锁,是几个意思?”
“不反锁,被那个妖里妖气的老黄瓜骚扰?我又不是唐僧肉,可没福气享受……”
于子涛饿坏了,两笼包子片刻间就被塞进了肚子里。
他打了个饱嗝,一挥手:“大笨鸟,别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了,赶紧把笔记本弄好,准备开干!”
冯瑶这才反应过来,又是接电源,又是连wifi,急急忙忙一通鼓捣,终于在九点二十七分,进入了雪威龙的分时界面。
九点三十分,大a开盘。
雪威龙跳空低开,以7.81跌幅5.48%的大比例落差,直接来了个下马威。
有点奇怪啊,于子涛心里犯起了嘀咕……
消息面上没啥利空刺激,主力恶意做空的话,故意打压捞取带血筹码,倒也是一种策略,但是这么做一旦情绪失控,崩盘的可能性会很大。
“看看上证大盘!”
冯瑶赶紧点击鼠标,切换到上证指数的分时图。
上证还高开了20个点,半小时内虽有下探低谷,但很快又创了新高。
九点五十六分,风向突然逆转,上证分时线登高无望,迅速拐头向下,击穿均价线后如溃败之军,指数节节败退,3502点岌岌可危。
而雪威龙却与大盘逆行,走出了先抑后扬的走势,从7.81开盘到8.58,振幅达到了11.45%,但量能却急剧萎缩,明显有人在暗度陈仓,偷偷出货。
“跌跌跌,快跌,别涨呀,快跌!”冯瑶捏着小拳头,冲着屏幕咬牙切齿。
她当然希望跌了,跌了就可以赚老疤1000块钱话费嘛……
“驴粪蛋,今天要是涨了,你替我付烟钱好不好?”
“你俩的事情,别拉我垫背。”
“抠门鬼!万一赢了1000块,500当话费,500去海王阁吃自助,我馋死你……”
“吃吧,小心撑死你!”
于子涛紧盯盘面,目不斜视。
冯瑶挥舞小拳头,一拳砸到于子涛脑门:“哼,我敲死你我!”
于子涛岿然不动跟没事人一样,其实脑瓜早就嗡嗡地一阵晕,这个死妮子下手太狠了。
十点三十二分。
上证跌破前一日收盘价,如泄洪之水滚滚而下,毫无阻滞接连破关,临近早盘结束时,已下跌至3468点。
相较而言,雪威龙真的抗跌,始终在前一日8.21的收盘价位置来回穿梭,似乎总有一只大手在托着股价,与做空力量抗衡。
“完了,我要亏了……该死的老疤,我恨你!”
冯瑶看着定格在8.21的股价,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有些泄气。
“上半场你没赢他没输,平局嘛,你叫唤个啥?”
于子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劝慰道。
冯瑶一跺脚:“要么输要么赢,不上不下算什么平局?驴粪蛋,你说到底会不会跌?”
“我哪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也得看大盘脸色好吧……”
“哼,技不如人还狡辩,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于子涛一愣,这和找女朋友有个毛的关系?
哎不对,这句话好有内涵啊……技不如人与找女朋友似乎有对等关系,脑筋急转弯都不敢这么想,太暗黑了……
于子涛连忙岔开话题:“嗯那什么,大漂亮,到饭口啦,给咱弄点好吃的呗!”
“吃个屁,没心情!”冯瑶噘着嘴生闷气。
“人是铁饭是钢嘛,哎算了……我自己点份外卖得了。”
于子涛拿起手机就要点餐,却被冯瑶一把夺了过去:“连股票都搞不定,还想吃独食?没门!”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大笨鸟,你有点人性好不好?”
“好啊,不就吃个饭吗,等着!”
冯瑶气鼓鼓地出了病房门,于子涛嘴角上扬,心里思忖:大漂亮还是挺好的……
二十分钟之后,冯瑶拿着两袋方便面走了进来:“饭来了,吃吧!”
“你……你……”于子涛愕然,“我一个病人你给我吃这?”
“能卖就能吃,你四肢健全脑瓜灵活,搞什么特殊,吃!”
“好好好,生气的女人永远无敌……我吃!”
……
与此同时,风清扬茶社。
盯着盘面的老疤一脸愁苦,他递给陈哥一支烟:“老大,雪威龙下午会不会拉起来?”
“难说……”
陈哥接过烟,在桌上磕了两下:“大盘今天不给力呀,下跌的个股太多了。”
老疤皱着眉有些不解:“雪威龙可没跌呀,下午大盘要是来个反弹,会不会跟着走个涨停,你不是说强者恒强吗?”
“大盘跌这么凶,雪威龙反倒低开高走,已经算很强了。至于大盘会不会反弹,我也不知道。”陈哥摇头。
“要不咱问问于子涛,看他咋说?”老疤忽而灵光一闪。
陈哥点上烟,吐了个烟圈:“没必要,咱手里又没票,涨跌无所谓。”
“那不行,跌了我就得给冯瑶冲1000块的话费呢!”
“1000块?你又不差这点儿钱,输就输了,就当玩个乐呵得了。”
“我不在乎这点钱,我在乎这口气……”老疤语气坚定,“要不然她以后就蹬鼻子上脸了!”
“好吧,算我没说。”
陈哥撸了一把大光头,不再言语。
……
十二点三十二分,夜魅酒吧监控室。
林家豪翘着二郎腿,正在吃肯德基全家桶。
他嚼着一个香辣鸡翅,表情很是享受。
看见一旁的马宇杨在不停吞咽口水,他拿起一块鸡翅递了过来:“来,尝尝,味儿还不错……”
尽管嘴里口水四溢,马宇杨还是摇了摇头:“我从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一碗面都比这玩意儿好吃!”
“嗯,说得你好像多清高似的……”
林家豪又拿起一块原味鸡,慢条斯理地吃着:“我这人吧,在吃上从不忌口,即使不喜欢也会尝试一下,好吃不好吃,只有尝过了才知道。”
“就好比炒股,我前几年也没少玩。没玩之前呢,老有人说十人炒股九人亏,我偏偏不信邪,结果第一年亏了百分之三十,第二年又亏百分之二十,第三年呢,平了没亏……知道为什么吗?”
马宇杨看着监视器上晃动的酒女郎,没应声。
“第三年我没炒,哈哈……”林家豪嘴角一抽,自顾自地笑起来。
“家豪,你都从哪找来的这些酒女郎?很吸引眼球啊,难怪你这地儿被人叫销金窟……”
“销金窟?不对,应该叫销魂洞!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来了就甭想躲过我的桃花劫,嘿嘿……”
林家豪喝了一口可乐,指着屏幕上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她可是我这里的销冠,骨子里天然的妩相,你要不要也……”
“不,我不好这口……”马宇杨连忙摆手,“家豪,你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大事,好事,美事!非你出马不可的事!”
林家豪放下可乐杯,眼底涌起一抹幽光:“那个操盘手叫于子涛,就在康复医院里。三顾茅庐嘛,拿出点诚意,就劳烦你先去探探底。”
“哦?你想了解他什么?”马宇杨避开他的眼睛,疑惑道。
“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
林家豪伸出手掌,突然狠狠一握,指关节啪啪作响。
“全部!有关他的一切,一丝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