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边排队，只要是金陵百姓都能免费领粥。”
“都别挤，都别挤。都有，都有……”
“老爷子，您的粥，您小心点儿，李芳英，快给大爷搬个凳子！让大爷坐着吃……”
“小妹妹，跟哥哥念，感谢陛下，大明万岁，哥哥再给你添一勺……”
粥棚里。
朱橚拎着勺子发粥，一脸笑容。
对当官的，对权贵，甚至对皇上，朱橚可能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混账模样。
可对百姓，朱橚永远是春风和煦，轻声细语。
无他。
他免费发的粥，虽能饱腹。
可口感的确不怎么样。
三成粮食，一成红薯，混着六成麸糠。入口一股大碴子味。
拉嗓子。
能来这儿免费领粥的，都是最穷苦的穷人。
这些人能生活于世上都已经极不容易了。这次又被粮商设计，遭遇无妄之灾。
对这些人，朱橚总是有些一丝最基本的善意。
可朱橚对这些人友善。这些人并不以友善回报朱橚。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就算九成九的百姓心地善良，可免不了还留着一小撮人渣。
“呸……什么狗屎粥，拉嗓子的很。这玩意儿够都不吃。里面混着那么多麸糠。你们是拿我们当牲口喂吗？”
“啪……”的一声。
装满粥的陶瓷碗狠狠摔碎在地。
一个满身破旧儒袍，干瘦猥琐的文弱书生扯着喉咙破口大骂。
一脸正气的脸上闪过一丝奸滑。
朱橚幽幽的看了一眼喝粥喝的正香的朱元璋。
狗都不吃，
兄弟，你很勇啊，
哪位精英派来你这位人才。
你知道你九族都在消亡的边缘了？
朱元璋脸黑如铁锅，他刚被大儿子背刺，无故挨了一顿揍。
又被五儿子威胁，吭哧吭哧做苦力，喝白粥。
最后再被一个无赖骂狗都不吃。
这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甘霖娘，你什么意思？”朱元璋也把碗摔了。撸着袖子就要干仗。
这会儿他是隐藏身份来的，就算和以前要饭的时候耍泼，也不丢他皇帝的面子。
书生看着朱元璋的勇猛。有些畏缩，传言这儿是五皇子的摊子，在这儿惹事的确需要极大的勇气。
可他再想想背后之人给的承诺，想想怼五皇子后大幅上涨的名声。
些许畏惧全被他扔在脑后。
“吾代表天下百姓同你们讲个理！麸糠是牲口吃的，你你将麸糠做成粥给人喝！这不是把吾等当牲口对待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能代表天下百姓！”朱元璋气的脸红脖子粗。“这粥咱能吃的，你吃不得？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么金贵？”
书生斜眼瞪了朱元璋一眼，“某些人不把自己当人，吾管不着。可我等自认为是人。”
“五皇子以陛下的名义振粥，却用麸糠诓骗百姓。此等皆是沽名钓誉之举。我等读书人不服……”
朱元璋瞪眼。“有能耐你别吃啊，又没求你吃。这白粥是免费发放给吃不起饭的百姓的。又不是给你的。”
“你读书人是吧，自己掏钱买粮食去吧，咱这庙小。伺候不起你这样的大佛。”
书生见状，以为朱元璋服软了。“那不行，我等读书人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你振粥可以，让百姓吃麸糠就不行！”
“嘿……你个酸货，讲酸理讲到咱头上来了，”
朱元璋气炸了，从朱橚怀里取出“德”字板砖，就要以德服人。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家娃子的手段虽上不了台面，却极为过瘾。
对这些叽叽歪歪的酸儒，他早就想痛痛快快又一顿了。
自家大娃儿不在。正好送上来一个出气的。
可朱元璋刚动，一声声窃窃私语就拦住了他。
“对啊，麸糠是牲口吃的，五皇子给咱们吃麸糠，怎么也说不过去。”
“别瞎说，五皇子为咱们做了多少好事儿，你有没有点良心？听闻金陵缺粮，五皇子连夜抢劫了皇宫，东宫。听说现如今陛下都穷的喝白粥，啃咸菜。做到这一步，五皇子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是，这白粥里的麸糠是真真实实的。五皇子要是真体谅百姓，怎么不用纯粮食做粥？”
“一定是刚骂人的黑脸偷偷贪污了。那老东西一看就尖嘴猴腮，不是个好人。五皇子一定受他的蛊惑了。”
“……”
一时间，百姓们有些纷乱，偷偷讨论朱橚的，替朱橚正名的，怀疑有人贪污赈灾粮食的，甚至对粥棚人员怒目相视的。
比比皆是。
甚至有一伙人隐隐将书生围在中间，有以书生为首，大闹一场的趋势。
朱元璋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情况有些不妙。
如果任由书生颠倒黑白下去。百姓们说不得被他蛊惑。
到时候，怒气上头，有人在振臂一呼。说不得他们能干出什么事儿。
想当年，他起义的时候没少用这招儿。
要的就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大义。
“娃子，板砖给你，你先撤！你还小，等会打起来了，别溅你一身血！”
朱橚斜眼看朱元璋。
你这就不行了？
平时坑娃子不是挺能耐的吗？
怎么这会儿蔫了？
不就是一个满嘴胡说的书生嘛。
有本事你支棱起来啊。
朱元璋气急。
你这兔崽子懂个屁。人都是从众的。
当人们饿肚子饿时候，想的无非是吃饱！你给他点麸糠熬的粥，他们真心实意的感恩戴德。
可要一个人不满意，想要闹。
就会出现一大堆跟从者。
没事儿就闹呗，万一成了呢？
这年头，谁不想吃点更好的？
麸糠粥不行换粮食粥，粮食粥不行换馒头包子，馒头包子不够再换三菜一汤……
人的贪欲是无限的，一旦打开欲望的魔盒，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儿。
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快刀斩乱麻，以雷霆之势镇压贪心。
“娃子，信爹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先去宫里搬救兵。爹带着护卫为你断后……娃子？娃子？”
朱元璋正想送朱橚先走，一转眼，却不见了朱橚的身影。
转头看去。
只见朱橚拎着一块黄金板砖，啪叽一下砸在书生脑门上。
当场鲜血四溢，一个染血的“德”字印在书生脑门上。
“就他么你说白粥不好吃的啊！”
“啊……”书生凄厉惨叫，状若厉鬼。“你敢打我？”
“我为民请命，你非但不听从建议，还对读书人动粗？”
“你就没把吾等当人看！你不仅用麸糠侮辱我们的人格，还用暴力……”
书生说到一半儿，停了下来。
他惊讶的看见朱橚盛了一碗麸糠粥，“吨吨吨”一饮而尽。
喝完粥，还惬意的打个嗝。甚至用手将嘴边的米粒抹下，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
书生：？？？
他一个当皇子的都亲自喝麸糠粥，谁还再敢拿麸糠粥说事儿？
“知道为什么我非得往粥里加麸糠吗？就因为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太多了。”
“麸糠粥口感不好我知道，可它能替我将吃的起饭却装穷的人筛选出来。”
“我要是全送粮食粥，怕不是整个金陵城都来我这儿吃饭。我有多少粮食往里填？”
“我能力有限，只能管的上快饿死的人。至于你们这些手有余钱，嫌弃麸糠粥味道不好的。麻烦滚远点。别占用他人的救命粮！”
朱橚话音一落，四周的百姓瞬间明白了。
“卧槽，我懂了，五皇子故意往粥里添麸糠，是为了我们好！”
“那书生不要脸个玩意儿，口口声声是为我们请命，弄半天是抢我们粮食。”
“麸糠粥五皇子都吃，谁敢说是喂牲口的？这都是五皇子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救命粮，咱得记得五皇子的好！”
“打死书生！有钱你去粮铺买粮食啊，抢我们的粮食干嘛？免费给你饭吃，你都嫌弃。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