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字,两章放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这几天我沙眼很严重,快要瞎了。”应菲菲弯腰去捡墨镜,在地面上吃力地摸索着。
她说什么?
沙眼?
我傻眼了。
我看着应菲菲捡墨镜时,没站稳还踉跄了下,我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剧烈的摇晃,她眼睛里的虫卵就像是被502胶水黏在白眼球上,死死地扒着她的白眼球。
晃得那么厉害,半颗虫卵都没从眼睛里掉出来。
“谢寅,你跟我走吧,趁我还没有彻底失明,死之前,我把你带到青蒿镇。”
应菲菲似乎对自己的眼睛,毫不在意。她才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却好像,丝毫没有想活下去的愿望。
“你知道青蒿镇在哪里?”我有些震惊。
“我知道,我从小就是在青蒿镇长大的,我当然知道。”
我听到应菲菲的话,瞳孔地震,“青蒿镇不是鬼镇,极阴之地吗?”
“不是!”应菲菲摇头,脸色苍白:“青蒿镇是四年前才……我们走吧,很快就到青蒿镇了。”
应菲菲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闷哼一声,捂着右胸缓缓倒下。
我拦住她,“把衣服解开。”
怕她以为我要耍流氓,我又说了句:“你带我去青蒿镇,我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路上。”
应菲菲没害过我,又要帮我引路。
这个人情,得还。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应菲菲揪着领口,脸上泛起红晕,吸了吸鼻子:
“真的不用了,谢寅,谢谢你,没有人能救得了我。白栀……不,附在白栀尸身上的那个女鬼她说了,没有人能救我,我一定会死的,会死的!”
“是草爬子,对吗?”
听到我的问题,应菲菲震惊地歪头,没想到我居然猜到了。
接着,她颤着手指尖,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
她把后背上的金属搭扣也解开了。
我死死地盯着应菲菲,满脸震惊。
应菲菲的右胸,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色的草爬子。
别人家的草爬子,就像黑色的西瓜籽那么大。
可是,应菲菲右胸上叮咬她的草爬子,比葡萄还大还圆,像一颗颗黑枣似的,在她胸上包裹了厚厚的一层。
还真别说。
隆胸手术隆得都没有这么均匀。
就跟铺地砖似的。
严丝合缝。
要是我从远处看,就会发现应菲菲整个右胸都是黑的,根本看不出半点皮肤的颜色。就是那些草爬子的触角和腿,不时地动上一动,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你等一下。”我找了副橡胶手套,想帮应菲菲把身上的草爬子拔出来。
可我刚捏住一只虫子,还没用力,应菲菲急忙出声:“别!草爬子已经叮进肉里了,不能直接动手拔!”
我连忙顿住手上的动作,额头上缓缓沁出汗来。
我差点忘了。
草爬子吸血,它们的脑袋已经钻进了应菲菲的皮肉里,我要是直接拔,会把草爬子的虫身拔断,脑袋留在应菲菲的皮肉之间,就会顺着她的血液,进入血管,产卵,产生更多的草爬子。
我凑近,用手电照了照,发现那些草爬子身上,冒着淡淡的黑雾。
“鬼气?”我惊道。
是那个女鬼生前留下的东西?
我二话不说,从包里拿了两盒烟出来,是谈哥给我的三七烟,遇上鬼物或有危险的时候,可以用的。
“咔哒——”
打火机点燃了烟。
我把烟递给应菲菲。
“我、我不抽烟的。”
“这烟由大师开过光,你吸一口,看看你身体里还有没有其他的脏东西。”我把烟嘴塞到应菲菲嘴里。
应菲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自然地伸出两根手指头。
刚吸了一口,她就撕心裂肺地惨叫出了声,面容狰狞地跌倒在地上,十根手指头无意识地在地面抓挠,在青砖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血渍,触目惊心。
她杀猪般的鬼哭狼嚎里,身体激颤,抖得厉害。肉皮像要被掀开,一颗颗黑枣那么大的东西,在她的皮肉之下,疯狂游走乱窜,像是被那一口三七烟给熏到了。
那是草爬子!
是游走在她身体里的草爬子!
我看得脊背发凉。
应菲菲穿的是无袖旗袍,两条胳膊都暴露在空气中。
单单是她胳膊上的草爬子,我粗粗目测,少说也得有五六十个。
腿上,腰上,肯定也不少。
应菲菲疼得浑身抽搐,三七烟掉在地上,滚了几滚。
“继续抽,烟不能灭。”我把烟塞进她嘴里,她满脸都是眼泪,拼命朝我摇头,好像在说她疼。
我转身跑了出去。
在破庙附近掐了一大把青蒿叶,用外套包裹着跑了回来。
青蒿能驱虫。
三七烟能驱邪。
我找了块石头,把青蒿叶捣碎成泥。
我在抡着石头砸青蒿叶。
应菲菲就坐在院子里抽烟。
她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我端着一大盆绿油油的青蒿泥走了出来,都是青蒿叶捣碎做的,就跟那饺子馅似的。
“应菲菲,我必须得想办法,把你身体里这些草爬子逼出来。你身体里,可是有五六百只草爬子,你跟它们生活在一起,再过几天,你的脸会烂,手会烂,脚也会烂,你就得被它们吸成一具干尸了!”
我说五六百只,那还是保守说法,怕吓到她。
再说了。
草爬子可是会产卵的。
应菲菲眼睛里还有那么多虫卵,鬼知道会繁衍出来多少草爬子新生儿。
应菲菲泪水汹涌……
“男女授受不亲,你自己把这盆青蒿泥涂抹到身上。”我把盆递给她。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但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应菲菲在往身上涂抹青蒿泥。
我点燃一根三七烟,放在嘴边吸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出了幻觉,一根烟吸完了半根,破庙的上空居然划过一道光,直直地朝着我头顶落下。
与此同时,我耳边响起了谈哥的声音,温厚深沉,好像来自千里之外,又好像就近在我耳边。
谈哥一上来先说了八个穴位:
“拿八张符,八个穴位各贴一张。”
“燃符,用你自己的中指血,滴在这丫头眉心。”
我一一照做。
符纸燃烧,火苗噌地窜了起来。
八条烈焰火龙,在瞬间游走遍应菲菲的全身,织成一道巨大的火网,把她笼罩在里面。
我听到应菲菲的身体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被烤焦了。
奇怪的是,应菲菲并没有被烧焦分毫。
“疼!!!!”
应菲菲像是被挫骨扬灰般,痛不欲生,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
几秒钟后,应菲菲突然不喊疼了。
应菲菲身上,笼罩起浓浓的黑雾,黑雾把谈哥照在她身上的那道光,都给遮住了!
瞬间,谈哥念道法的声音在我耳边消失了,紧接着,我听到了谈哥噗的一声,似乎是吐血了。我还听到了,谈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谈哥?!!”我焦急道。
我余光瞥了一眼应菲菲。
应菲菲身上的黑雾越来越浓,浑身上下的汗毛一根根地竖起,毛孔逐渐张开,一只只黑漆漆的草爬子,从她的毛孔里探了个头出来,差点没给我吓晕过去。
应菲菲身上涂满了青蒿泥。
本来整个人就绿油油的,身上没一块好地儿。
现在,又爬出来了那么多的草爬子,不约而同地从应菲菲的身体里往外钻脑袋,钻出来,又扎猛子似的掉头钻回去。
应菲菲紧闭的双眼,有血顺着眼角缓缓流下,疼得已经口吐白沫,晕过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的那道光又出现了。
与上一回不同的是,这次的光不是一束,而是一片。
拨云见日,把破庙上空厚实阴翳的云层都打散了,黑压压的乌云一散,像是阳光洒落下来。
我耳边又响起了念道法的声音,我竖着耳朵仔细倾听。这一次,念道法的不是谈哥,而是一个苍老庄严的前辈,听起来威严肃穆,平静淡泊,胸有成竹。
男音响起的瞬间,我手里的铜钱剑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它像一支离弦的箭,不受我控制,直直地刺向应菲菲的眉心!!!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铜钱剑接连挑过应菲菲身上一百多处穴位,只是划破一层皮,并不致命。铜钱剑所过之处,瞬间渗出血渍来。那血居然是黑色的,纯黑的。
直到黑色的血放干净了,缓缓变成了鲜红色,有草爬子从她浑身上下的大穴里往外钻。
应菲菲活脱脱像是被挫骨扬灰了,惨叫了数声,“呕!!!”
她吐了出来,吐得浑身冷汗,鼻涕眼泪都往下流淌着,一大坨抱团缩在一起的草爬子,直接从她嘴巴里出来了。
应菲菲趴在地上,眼睛离地面很近。
那一团草爬子刚掉在地上,还没适应光明呢,就和应菲菲的脸玩贴贴了。
“啊……咳咳!”
应菲菲吓得快哭了。
我一个箭步窜上去,给应菲菲拉起来,拍背,不让她躺地上,让她到井边,往枯井里吐。
应菲菲的嘴就像浴室那蓬蓬头一样,喷出来的还是“墨汁”。
黑漆漆的草爬子,一团接着一团,跟不要钱似的往井里掉。
直到应菲菲把身上的东西彻底吐干净了,她吐得胆汁和胃酸都要出来了。
她喘着粗气,双手撑在井边,腰也直不起来了。
“谢……谢谢你。”
应菲菲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小腿肚子直打晃,话都说不利落了。
“你转过来,睁眼。”我仔细地看了看应菲菲的眼睛,这一回,她眼睛里已经没有什么黄褐色的东西了,变得黑白分明。
我用手指尖小心地碰触她的眼睫毛,等了好久,也没有草爬子从她的睫毛根部往我身上爬了。
看来是排干净了。
我又抽出两张符纸,点燃,扔进了井里。
井底氧气稀薄,但是符纸扔到井底不会熄灭。因为,符纸越是遇到邪祟和脏东西,燃烧得就越是旺盛。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井底噼里啪啦的响,那些草爬子就像下油锅似的,呲呲地响声不断。
符火越窜越高,几乎要窜到了井边。
我探头去看,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烫度,就像火葬场那炼化炉似的。
我微微松了口气,余光瞥到应菲菲不太整齐的衣衫,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把外套扔给她,“穿上,你自己去屋里找点水洗一洗身子吧,我就在院子外头,帮你看着,我不会进去。”
把应菲菲身体里这些草爬子都逼出来了,哪怕不是我的功劳,我也挺有成就感的。
在死神的游戏里,我成长了。
头一次,我能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力量,去帮助别人,去救人性命了。
“多谢。”应菲菲接过我的夹克穿上。
她把拉链拉到最上面,满脸的惊魂未定。
只是,却没动。
估计是不敢去屋里一个人洗澡。
我也没勉强她,问道:“你是怎么招惹上这些东西的?”
“那个附在白栀身上的女鬼,逼着我喝下了一碗水,那碗水里有两三颗虫卵。”应菲菲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这次来青蒿镇,行李箱里带的衣服都被这些虫子咬破了,否则我也不会穿着件旗袍待在外面。因为我知道青蒿镇在哪里,她想让我带她去找青蒿镇,所以才没有杀我。”
应菲菲被草爬子折磨得不轻,憔悴得厉害,“知道青蒿镇具体位置的,就只有我和青艾了。可惜,青艾她死了……”
“青艾?你说的是梅青艾?”我猛地看向她。
应菲菲满脸茫然:“是啊,我和青艾从小在青蒿镇长大。去城里读书的时候,她是二班,我是三班,我们还经常一起去上课,你认识青艾吗?”
!!!!!
也就是说,应菲菲和梅青艾是我们学校同一届的学生。
那么,梅青艾她们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应菲菲一定知道!!
“你……”
我刚一开口。
耳边瞬间风声呼啸,阴风像刀子一样往我脸上割。
我赶紧闭了嘴。
这个地方不对劲儿。
这里,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
我强压下心底的激动和兴奋,打算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问。
我没再多说,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铜钱剑,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我轻抚着梅青锋三个字,神色复杂地朝远处的山林鞠了一躬。刚刚谈哥力量不支的时候,突然出声助我的,是梅青锋梅大师。
想到谈哥,我拿出手机,焦急地要给谈哥打个电话,问问谈哥怎么样了。
刚摸出手机,手机响了。
微信群里。
死神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