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场上的三日过得飞快,沈清碧跟在父亲身旁待了三日,好容易回了府上,沈清碧二话不说将父亲拦下,赖在书房不肯退让一步。
“父亲,女儿有事要同您商量。”
说是商量,沈清碧的言行多少带了强迫的意思,她径直跪下,扬起脑袋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女儿年方二八,正值婚龄,女儿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但三日狩猎场,女儿有了自己的打算,我想要嫁与骠骑大将军池砚,哪怕为侧为妾,望父亲应允。”
沈德元正要挟卷去朝廷禀议,望见自家小女铁骨铮铮地跪下直言要嫁池砚,惊的胡须都吹了起来。想到几日前秋狩,沈清碧与池砚之举,忽的悟出来了什么。
半晌,沈德元缓缓叹了一口气,要去扶沈清碧起身,
“掠霞,你先起来,你身子骨不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眼见沈清碧倔强地像一棵小树伫在那不肯动,沈德元叹息着摇头。
“且不说那池家郎君身世显赫,人家是救国于水火中的功臣,皇上早有意许他做驸马,咱们沈家如何高攀得起?”
沈德元眼神示意下人去给小姐搬来软凳与热茶,复又继续劝慰道:
“你自幼体弱,池砚常年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也不合适。不如林尚书家的二公子,之前中秋月宴你们不是见过?”
“父亲一直教导女儿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女儿虽没有习过武,却也在家中耳濡目染铁骨铮铮的兵法准则,今日女儿斗胆,同父亲争上一争。”
沈清碧知道一鼓作气的道理,现在要是起了身,她与池砚便再无转圜的余地,她的眼眸里满是坚定:“父亲给女儿定小字的时候曾说,掠霞之意,是泰来剑在天地间挥舞,剑身所投射的影子,父亲希望女儿做兄长身后的影子,行的端坐得直,亦有将门风骨。既然如此,父亲又怎么觉得,女儿会看得上那林家成日拿着折扇满京城晃悠,满口陈词滥调的二公子呢?”
沈清碧丝毫没有让步的想法,她知道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哪怕地上的青石砖再凉,她也不愿意放弃:“成与不成,唯有试过才知道,女儿不悔,求父亲成全。”
沈德元心知池砚与女儿之间绝无可能,自古以来皆是男方求娶,更何况池家较沈家更不是一个阶级之人,如何让他挂着老脸去向皇帝请旨呢?
婢女欲扶沈清碧起身,沈清碧亦是不为所动。沈德元见小女如此任性,心下愈是心疼她的身子,愈是生气,拧眉斥道:
“你从小到大想要什么爹不依着你,偏偏这终身大事你如此任性,那你便跪着罢,跪到池砚来娶你!”
言罢,又大声呵斥了婢子:
“你们别扶她,让她自己跪着去!”
沈德元正欲拂袖而去,却听闻府上小厮通传——
池砚前来拜谒。
说来池砚也是来得巧。
自关外回京后,池砚尚未来得及回府,先至京郊军营处理了几日军务、安顿好兵马。正欲回府休憩,手下来兵通传,询问秋狩时带回来的白马该如何安置。
池砚忽的回想起那日随军伴驾时少女未施粉黛的白皙面庞,在他心中勾勒成温香软玉。那日深夜扎营后,池砚孤身一人至荒林之中寻马,露水打湿了他劲瘦的腰背,冻僵了痉挛麻木的身子,终在一处溪流旁找到了正饮水的小白菜。池砚伸手牵它,它倒也通人性,乖乖地跟着池砚走。
池砚望着下属牵来的白马,伸手拍了拍马身,道:
“去沈府上。”
是日池砚褪去戎装,乌发以墨冠高束,只简着一袭玄色,身量颀长,宽肩窄腰,倒有皎然如清风明月的世家子之气度。“这便是那个单身闯敌营的少将军?”
看到沈家小厮婢子惊奇和窃窃私语的模样,他挑眉含笑,伸手拍了拍小白菜。
“我来给你们小姐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