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设计封断要道,断军粮草,便是逼迫皇家卫军与其硬碰硬。边塞环境恶劣,多年来战势吃紧,前去领军之将士大多有去无回,这一点朝中皆知。这一战,必定是凶多吉少。
池砚垂首低眉,三寸目光却清明平静,半跪于地,赤袍落于玉砖之上,淡淡道:
“臣领旨。”
朝堂之上,身不由己。这一点自他向皇帝请旨迎娶沈清碧时便知,从此皇室掌握了操控他的把柄。皇帝在他新婚第一日便下如此口谕,并非战事紧急,恰恰是故意提醒,他骠骑大将军,只能是皇家忠犬。什么新婚燕尔,什么天道伦常,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及皇权半分。
“臣只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准。”
池砚抬头,笑意不达眼底,眉宇间皆是轻狂,说是请求,语气却似命令般不可置疑,带着皇帝必定应允的笃定。
“边塞战局臣最是了解,蛮夷人正值新王加冕之礼,暂时无心开战。待臣安顿好家妻,再行动身。”
池砚知道,皇帝再不满于他,也不会对他怎么样,铁骨铮铮是他,一身傲气也是他。这天下,是众将替皇帝平定的天下,而池砚也是年轻一代中的领军人。
汗青所记,池砚十六岁单骑入敌营取敌军首级,十八岁率军攻下五城,十九岁斩巴木可汗于马下,二十岁成为骠骑将军……
池砚跪着身,礼式端正,目光却挑衅似的直视着皇帝。
皇帝所坐的这天下,只有他池砚才能守得住。所到之处,万民臣服,从无败绩。满身的伤痕,人人传唱的军工赫赫,是他与皇帝谈判的底气与资本。
华季望着殿下跪着的池砚,百感交集。那是他选定的臣子,朝堂风雨三千客,唯有池砚是他一手扶持的。人说池家满门忠烈,幼子无知,不可轻信,华季不信他人评价,他有自己的判断。
池砚是天生的将才,十六岁起便是他手下一柄最为锐利的刀,所过之处,绝无奸佞生还的可能。就连他那最为宠爱的小女儿,也是对池砚一见倾心,日日念叨,时时在意,只可惜终究是少了缘分,没能成为他皇室中人。两将联姻,本就是让人忌惮的,他哪怕不为小女儿出气,也不能让池沈两家过分得意嚣张。
华季浅浅叹了一口气,眸光里是沉积多年的孤寂:“也罢,朕许你三日,三日之后,带上三万精兵去你该去的地方,若是能凯旋而归,朕许你一个要求,若是回不来…封镇国将军,你的妻子享一品诰命。如此,便退下吧。”
华季走下九龙椅,向朝圣殿内走去。华季心知这场战役是个难关,池砚若是能平安凯旋,那是天朝的福,也是他没有看错将才。池砚若是殒命战场,他出了胸口的恶气,天朝也会失去一位伟大的领袖。
华季心下九转,终究是不愿再回头看池砚一眼,能有什么样的结局,他愿全交予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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