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太平盛世下的一个角落，城北街道小巷里有一对双胞胎女儿降生于世上。
她们的母亲没有熬过那个盛夏时节，在知了声声不息的呼唤里，逐渐咽了气。
“真是晦气！本以为她能争气些，生对带把的，肚子那么老大，老子白白累死累活伺候了七个月，结果生下这么两个赔钱货。是不是你的问题，给老子解释一下，那么两个兔崽子要怎么处理。”男人身上带着生猪肉的血腥气，他是个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的屠户，此时也不顾内室之中尚未咽气的妻子，在门口遍骂骂咧咧地提刀向稳婆，意图将那笔不菲的陪产钱赖掉。
这稳婆陶娘是十里八乡最为看人脸色的，平日里见过的世面大着，连县太爷的儿子都是她接生的。此时也只是猫着腰躲过屠户那虚张声势的一刀：“你若愿意，我看大的那个眉眼更俏丽些，卖入青楼，作为你的赌资。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我看你的样子也娶不起第二个老婆，不如留一个自己养着，实在不愿意，也可以送进那招安的预备宫女队里，不单是能拿着一笔钱财，还不用教养孩子，二十五出宫后还能来孝敬你，何乐而不为？”
陶娘的丈夫“正巧”在招安队伍里，负责收揽预备宫女，年岁越小，入宫之后便越听话，从中能诱骗捞到的油水也就越多。更何况这老屠户的娘们模样清丽脱俗，生下的两个孩子眉眼像她，必然不会太差。
杀猪的屠户本就对那两个兔崽子没有多少好感，一听两个都能变现，往后还能有人养老，一时间笑开了颜。他不是不知道取舍的，也晓得陶娘身后的关系网，此时不单是放下了砍刀，更是递上了一串铜钱：“您辛苦了，这是先前说好的陪产钱，那这两个孩子，便交给您发落，发到手的银钱您从中抽三成，再给我送来就是。”
陶娘笑着应下，不单是主动让利，说自己只抽两成毛利，更是立下了承诺书，屠户笑着送她出门，等过了拐角，确定屠户再也瞧不见她时，陶娘转头啐了句：“真是杀千刀的屠户，发妻的魂魄还没往生，女儿便卖了出去。”
陶娘看着手里的食盒，竟能装下两个孩子，她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是她亲手接生的，那产妇除了肚子大些，身子也是羸弱不堪，发如枯槁，怎么看都是遭受了苛待，听到婴儿啼哭便断了气。她不是圣人，救不了那么多人，这两个比猫儿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在她们爹爹手里，那个嫌弃的模样，刚刚出世的婴儿那般弱小，必然活不过今年隆冬。
入了青楼，入了皇宫，若是争气些，知趣些，好歹还能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她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如此了。
陶娘将食盒留了条缝隙，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家，为了米汤，又拿过一块璞玉，一分为二，用红绳穿好之后，给她们各自塞到了襁褓之中。
“我自认平生也没有做什么恶事，如今要生生拆散你们姐妹二人，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这一块璞玉，便算是送给你们的出世礼了。”
她低着头，瞧见那两个婴儿闹腾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留下一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