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嬷嬷沉默许久，望着钟粹宫里的一物一景，终于还是松了口，她将阿匿扶起，与她一起坐在台阶上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珊瑚十二岁入宫，是那年宫女娃娃里最为听话，做事也是最为机灵的一个，她的眉眼不算是特别出众，眼角带着一颗小痣，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是个小月牙。
有一次我不小心在宫门口受了伤，砸伤了脚踝，那年她不过十三岁，瘦弱不堪的身躯背着我去找太医，整整一个时辰，她没有一刻想过要抛下我，在那之后我便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珊瑚聪慧，我本不想把她分入妃嫔宫殿里服侍，都说富贵险中求，可是我更希望她平安度过此生，熬到二十五岁出宫，带着我给她攒的银钱买上几亩良田，嫁个好人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入选名单上有她的名字，我曾私底下问过管事太监，可是他也说不上个一二三来，只当是天命，无可奈何。
她去了文昭仪的宫里，身边还有个同吃同住的丫头作伴，我本以为她可以事事留心，平安度过余生，后来我再听到她的消息便是她被文昭仪引荐到帝君面前，一跃而成贵人的消息。她召我到她的宫里，成为她的管事嬷嬷，我看着她与帝君琴瑟和鸣，生下一对双生子，我也自然而然成为了她孩子的奶娘。
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帝君的感情变了味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椒房殿那位提出要帝君去母留子之时，帝君没有反对，只是对外宣称双生子早夭，皇后怀有身孕。我与双生子被偷偷遣送到椒房殿里，一待就是半年。如今才算是能自由出入椒房殿。哪怕宫里的人都知道这对双生子是珊瑚所出，却从没有人敢散布谣言。我与珊瑚的感情亲厚，她曾给我看过随身佩戴的璞玉，说是她的养母曾说过，这是她的家传之物，如果有缘看见另一半，应当是她的亲信。今日我瞧见那长命富贵锁上的纹样，便知道你是为了珊瑚而来的。你说钟粹宫见，我便来了。”
阿匿知道自己被送入青楼之后，陶娘留下了更为瘦弱，更不好养的珊瑚，在她夫君的教养所里待到十二岁，陶娘算是珊瑚的养母，一直活跃在京城里，这也是那时阿依舍可汗没花什么功夫，便能轻而易举找到陶娘下落的原因。
阿匿从未怨天尤人，反而有些庆幸，如果去青楼的是她的妹妹珊瑚，兴许都不能活到现在，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太难太苦了，苦到她根本不愿意去回忆，如果一定要有人经历这些，那么是她就好了。
阿匿拿着帕子递到芳华嬷嬷手边，她自己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不止，若是阿依舍在场，一定会讶异，阿匿在楼里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样的真性情。她是高贵的，自持的，从不会出错的女杀手，从不会优柔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