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直在车里坐着,还不给泊车小哥开去停了,咱们的船要开了,快些的,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来人是杜莺时的母亲时丽女士,杜莺时的艺名也是随了她的姓氏,只将莺时颠倒过来,唤做时莺小姐。哪怕时莺之名在偌大的上海滩红极一时,也没有人会将时莺联想到杜家端庄优雅的大小姐杜莺时。杜莺时从不做什么遮掩的事情,她向来觉得磊落光明是做人之本,因此她充其量只是将名字改做艺名,却从没有想过遮掩住容颜上台表演。
知道杜莺时就是时莺小姐的人也不在少数,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大都都是人精儿,知道杜莺时的身份的人心照不宣的帮她隐瞒,不知道的也只当时莺身后有路子,不敢轻易得罪。
时丽女士年轻时是上海滩十里洋场出了名的刁蛮任性,时家是个惯有钱财的小门户,那时时丽女士爱极了老杜,只是个做烟草生意的小商贩却被富家千金看对了眼,偏偏小商贩还不乐意入赘时家,时丽女士又是个倔强的,从时家走的那天分文不取,就这么清清白白的跟着老杜。老杜也有时运,上赶着上海滩的世道发了财,这才带着时丽回家规规矩矩道了歉,十里红妆的将她娶回了家。
时丽女士自小就喜欢在杜莺时面前念叨:“你爹那时多好呀,我跟着他足足两年,他连亲都不敢亲我一口,做的最过分的举动就是牵牵我的手,直到跟我回你姥爷家认错上门,才肯动我,往后我们莺宝要找男人,也要找这么老实的。”
时丽女士凶悍无比,对待家人却是极为柔软细腻,只是话有点密,尤其是有什么事情让她烦心了,唠叨起来总是没完没了,杜莺时自小就怕她念叨,此刻也是。
如果说是一物降一物,那么时丽女士就是杜莺时的克星,不过时丽女士并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全名,她更喜欢被冠夫姓尊称为杜夫人或者杜太太,尤其是溜须拍马的时候,格外好用。
杜莺时这会子也顾不得问罪吴仲商了,她麻溜利索的下车,摇着时丽女士的胳膊肘子撒娇,在任何时候,说软话都是有用的,尤其是在家人面前更是,杜莺时深谙此道。
“母亲大人,我的母亲大人最好了,怎么会舍得怪莺宝呢,莺宝这不是来了么,这不是没有迟到么,不要念了好不好呀。”
这么会功夫,吴仲商已经将手里的钥匙交给泊车小哥,自己拎着路上买的一袋核桃酥饼还有百花糕走来替自家姑娘解围。
“莺宝在路上看见了两个小家伙爱吃的百花糕,还有老爷子爱吃的核桃酥饼,我们停车排了一会的队,这才来晚了些,母亲莫怪她。”
时丽女士明显看到自己女儿眼里的愣神,知道这是女婿提前做好的准备工作,想好的说辞,变相可以看出他们夫妻和睦,她也不会做个恶人,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给了女儿一个台阶下:“既然如此,那便赶紧的吧,来,票据拿好,别墨迹。”
杜莺时在行步的路途上,悄悄凑到吴仲商的耳边问道:“商哥商哥,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呀?”
杜莺时往往只有心情极好的时候会叫他商哥,吴仲商知道这回她是开心了,也不扭捏,略微弯了身子解释道:“早晨送老爷子来渡口,回去接你的路上买的,这不是正好,给你晚起找个借口。”
杜莺时一听有人悄悄骂她懒,立马瞪了一眼回去,似乎还不解恨,又悄悄掐了一下他腰间的软肉,听到一声讨饶才作罢。
“妈咪妈咪,快上来!这里好大好漂亮!爷爷说要拍照留念,你们快来!”
春阑在老爷子的怀里脆生生的叫喊着,未央奶声奶气的在一旁附和,两个小家伙生得粉雕玉琢,说出口的话也是分外童真,半点儿也不惹人烦,反而是让听见声音的人都露出了笑意。
就连吴仲商也是倾身朝杜莺时说道:“你生的这两个活宝,和你一样,招人稀罕。”
杜莺时笑得坦然,端的是杜家大小姐与生俱来的优雅知性,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分外好看,她矜贵难当的朝已经上船的吴仲商伸了手,颁布了一道指令,一如当年红豆令。
“吴仲商,扶我上船。”
岸边垂柳依依,微风轻轻起,吴仲商伸手将那一双柔荑搀扶,换了个站位替她挡风,离他们不远处的三寸站台上,是他们这辈子的牵挂与幸福。
男人的声音糅在风里,细碎得微不可查,却又格外清晰可闻,他说:“莺宝,北平煮雪,上海听雨,风雨飘摇,我都陪你。”
杜莺时扬着下巴,回了句。
“好啊,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