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乐说完,提着饭盒就要出去。
“你给我站住!”张春棍气得五脏六腑都是疼的,“周小六,你能不能不这么嚣张?”
言知乐回头看他,“有资本的人才嚣张,难道不是吗?”
张春棍险些吐血。
知道学校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才敢如此嘚瑟。
但凡是她学习成绩没那么好,“同居”这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影响不好,你回去写个检讨,明天早上上课前交给我。”
“不写!想写你自己写,反正我没时间,有那工夫还不如跟我家厉先生聊聊天谈谈心。”
走了两步言知乐停下来。
张春棍以为她是改变主意。
哪儿想她却说:“不如这样吧,明天开始我就不来学校了,高考时候我直接去考试得了,这样谁也不碍着谁的眼,如何?”
“让你在家复习,你每天要不是不睡到日上三竿我名字倒着写!”
“这点你还真不了解我。”
言知乐这次彻底走了,走廊尽头传来她悠悠然的声音,“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不来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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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知乐前脚刚走,校长立刻就从隔壁的隔壁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怎么样?你跟言知乐谈得如何?”
张春棍
言知乐前脚刚走,校长立刻就从隔壁的隔壁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怎么样?你跟言知乐谈得如何?”
张春棍叹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周小六,您觉得能谈得如何?”
校长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顿了顿,开口:“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是你班上的人。”
张春棍给了他一个弱弱的,鄙视的眼神。
这锅甩得可真叫个干脆利落!
校长似乎是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过分,干笑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气氛。
“那个,张老师,我是这么想的,要不就让言知乐住学校隔壁的小区吧,据说你班上大半人都住里面了。”
张春棍纠正他:“除了章游和言知乐,其余人都住进去了。”
“啊?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学生来回路上能节省不少时间,看来今年我们学校有望包揽市里的前几名重振雄风!”
一高一直都是市里最好的高中,高三年级毕业班又是市里最厉害的班级。
曾经这个头发花白的校长可谓是风光无限,走哪儿都腰杆挺得笔直。
尤其是在面对隔壁二高校长的时候,那更是叫个鼻孔朝天。
两人曾经是高中同学,又是大学同学,更是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而梁子也就是在喜欢上同一个女生后结下的。
尽管后来两人都看清了女生的真面目,但两人的关系已经无法再修复,就像破碎的镜子,即便是粘好,依然还有裂痕。
再后来,两人都一步步从任课老师,到教务主任,再到副校长,然后就成了正校长。
在市里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两所高中,二不甘心当二,一又死死霸占着一。
所以暗斗转为明争。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
昔日风光无两的一高终于跌下神坛。
二高迅速崛起,名声大噪。
当初言知乐上高中,如果不是因为张春棍的缘故,她应该也进了二高。
她本人对在哪所学校读书并不在意。
当初之所以差点点头去二高,不过是因为二高校长“三顾茅庐”。
那么大年纪的人了,骑着自行车吭哧吭哧十多公里到她家拜访老爷子。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被他的诚心感动。
她也是。
可惜,天不遂人愿。
那天一高校长带着张春棍也“拜访”她爷爷。
曾经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两人一开始还只是夹枪带棒地讽刺对方,说着说着就开始动手了。
至今言知乐仍记得那天的画面。
一个字形容,惨!
两个字,很惨!
两人谁都没占到对方的便宜,鼻青脸肿衣衫破烂,那大概也是他们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
最后两人选择抽签的办法,来决定谁放弃。
二高校长输了。
愿赌服输,他失望离开。
但他并不知道,这场赌局在一开始就已经定下谁输谁赢。
那两张团城球形状的纸上,均写着一个“输”字。
一高校长知道他性子急肯定会先展开纸条,所以自己的那个并没有打开。
二高校长后来争取到了中考第二名,就是现在二高的招牌盛倍。
上次几所高中联合模考,盛倍与言知乐的总成绩不相上下。
这个人是二高四连冠的希望,是一高夺冠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早恋加“同居”这件事,随着高考的到来,不了了之。
言知乐被分到隔壁二高考试。
同考场里还有二高的希望盛倍。
两人之前代表市里,曾一起参加过两次全国性的竞赛,所以也算认识。
但仅限于认识这个层次。
盛倍性格孤僻,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流。
言知乐也不是那种见面熟的人。
所以当两人在考场门口相遇的时候,只是礼貌性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没有说话,一前一后走进考场。
很巧,他们的座位号也是一前一后。
言知乐在前,盛倍在后。
上午语文考试结束,言知乐走出考场。
今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还有些闷热,看样子应该是会下雨。
“言知乐。”
身后有人叫自己,言知乐回头看。
盛倍距离她大约五米远。
他走上前,这才问她:“考完试,你有什么安排吗?”
从回头看到叫她的那个人是他开始,言知乐就在想,他会说什么。
但没想到他会问她考完试的安排。
她还以为他会问她上午的考试怎么样。
这个没有预料到的问题,让她很是意外。
她摇摇头,“暂时没有安排。”
“那我能不能9号那天请你吃顿饭?”
许是怕她不同意,盛倍立刻又说:“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我欠你一顿饭,我没忘,一直记着。”
这个不善言辞的男孩今天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耳尖红得滴血。
言知乐笑笑,“好啊,我把那天的时间空出来,你安排好了给我打电话,你应该有我的号码吧?”
盛倍点头,“有的。”
他手机上她的号码,是她主动给他存上的。
那是他们第一次代表市里参加全国数学竞赛的时候,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认识她。
考试的前一天,他去住的酒店附近的一个超市买东西。
当时超市人不多,一对小情侣推着购物车边走边闹。
他赶时间,所以就侧着身打算从他们旁边过去。
眼瞅着就要过去,哪想小情侣中的女孩突然猛推了一下购物车。
购物车撞到他,他来不及躲闪,身后是货架,货架上放着一排排的各种品牌的红酒。
他的身体撞在货架上,“哗啦”一声,数瓶红酒从货架上掉下来。
地上顷刻间全是红酒和碎玻璃。
一看自己惹了事,小情侣立马扭头走了。
他要去追,却被超市的工作人员抓住,让他赔钱。
一共碎了二十二瓶,五种红酒,每瓶的价格从188元到888元,不等。
总价12836元。
这对他来说是一笔巨款。
别说他负担不起,他就是给父母打电话,他们也一时间筹不到这么多钱。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当时一听说这么多钱让他赔,直接就吓傻了。
周围很多人,全都是在看热闹,无人帮他。
那一刻,他觉得天斗要塌了。
突然,人群里传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盛倍?”
言知乐拨开人群,从后面走上前。
当时他瘫坐在地上,屁股下面是破碎的玻璃瓶。
玻璃扎破他的皮肤,鲜血和红酒搅和在一起,分清哪儿是红酒哪儿是鲜血。
言知乐弯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她看起来很瘦,可胳膊却异常有力。
她扶着他,对超市的人说,他受伤了,她要送他去医院。
超市的人不肯,担心他们跑了不赔钱。
后来超市的经理过来,言知乐让他跟着他们去医院,现场暂时不要清理,处理完他身上的伤口后再回超市处理这件事。
超市附近就有一家大医院,伤口里面有碎玻璃,重新消毒包扎后他们重新回到超市。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返回超市。
言知乐让经理带他们去了监控室,调出了事故前的监控画面。
看完监控,经理还是坚持让他赔钱,说他是直接人。
至于他赔完超市后,是去找那两个打闹的人赔偿,还是怎么的,那跟超市无关,是他自己的事。
言知乐不想再跟超市的人浪费时间,她直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当时他们考试的地方不在南省。
但言知乐打完电话后没多久,大概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就急匆匆赶来了。
他们自称律师,问言知乐叫“六小姐”。
后面的事,就全交给这两位律师来处理,他跟言知乐离开。
本来他们都是去超市买东西,因为这事,最后什么也没买。
到超市外,言知乐问他是否带手机。
他摇头。
“那你把你号码跟我说一下,我记一下,学习上遇到问题我可以请教你。”
她掏出手机等着存他的号码,他却站着迟迟没有开口。
不是不想告诉她,而是他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手机。
他能到市里上高中,家里已经是砸锅卖铁,哪里还有钱让他买手机。
更何况,手机对他来说,也没任何用处。
把买手机的钱买成学习资料这才是钱用到该用的地方。
在那天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是一件丢脸的事,也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议论。
可那天,在那么高贵的她面前,他突然对自己没有手机这件事羞于启齿。
没等到他开口,她轻声问:“你手机丢了吗?”
他点头。
她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别伤心,我也丢过东西,就当是被正好也需要的人捡去好了。
对了,我听说这次比赛,如果我们能拿到好名次,会有一笔奖金,据说还不少。
你到时候可以用奖金买一部新手机,你要买手机的时候可以找我,我有熟人,保证给你弄一部质量好又便宜的手机。”
当时还没比赛,她却自信他们能拿到奖金。
最后还真被她说中了。
他们拿了第一的好名次,奖励了两万块钱。
他和她一人一万。
那天是周五,他中午下课去找言知乐。
想问问她超市的事赔了多少钱。
“赔钱?我们为什么要赔钱?”言知乐反问,“又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为什么要赔钱?放心,没赔钱,还让撞你的人陪了你医药费,昨天蒋律师给我了,我正想着周末找你给你呢。”
言知乐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我听姜律师说是两千,你数一下。”
“这钱我不能要,那天去医院花的还是你的钱。”
“这你必须收下,这可是你用鲜血换来的。”
言知乐幽默了一下,把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她顿了顿又说:“那点医药费你也别给我了,你改天请我吃顿饭好了。”
“好。”
那天她带他去她朋友的店里,买了一部手机,花了888元,顺带又去营业厅办了一张手机卡。
之后她把自己的号码存在他的手机上,说要等他请她吃饭。
这顿饭,从约定到定下来,时隔将近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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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顺利结束。
言知乐一从二高校门出去,就看到一群人。
从她家九口,再加上她外公外婆和尚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舅舅,以及被挤最后面仅露出半颗脑袋的厉正则,一共是十三个人。
她考试的这两天,她没让任何人送她,包括厉正则。
没想到他们会在结束的时候来接她。
被幸福团团围住的感觉,真好!
她笑着跑上前,从上往下,一个一个的拥抱。
最后到厉正则身边,肆无忌惮地当着众人的面踮起脚尖亲了亲他,“这段时间辛苦厉先生的精心照顾,你看别人为了这场考试都瘦了,我却胖了。”
厉正则抱着她,低下头回亲她,“能照顾你,是我的荣幸。”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一扭头,身后的人都不见了。
不远处的一辆商务车里,飘出来一道声音:“你们跑着去饭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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