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课程安排相对来说比较少,上午有课,下午没有。早上出门前言知乐告诉厉正则她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她要跟同学一起出去吃饭下午再逛街,让他午饭自行安排。
因而,当中午提前从饭局上离开的厉正则途径西郊到市中心唯一的地铁站口不经意看到从地铁站里出来的言知乐时,是很意外的。
她只身一人,没有所谓的同学陪伴,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早上出门时候穿的白色运动套装,换成了黑灰搭配的一套冲锋衣,鞋子也从白色板鞋换成了黑色休闲鞋,身后的背包换没换他隔着一段距离暂时看不出来,因为她同款同色的背包有好几个。
西郊这个地方,早些年还比较偏僻冷清,如今已是一片繁华热闹,各种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餐厅娱乐悠闲场所配套齐全,再加上地铁站的开通,吸引了很多负担不起市区高额租金或者房价的年轻人在这里租房或者买房。
但从市中心跑到这里来吃饭吃放逛街,有些舍近求远了吧?
而且,她是一个人。
今天开车的是陆英,在厉正则看到言知乐同时他也看到了。
陆英从后视镜中看向厉正则,见他一直目光注视着从地铁站出来的言知乐,想了下问:“少爷,我找个地方停车?”
“好。”
言知乐正低头看手机,所以没有留意到从她面前一闪而过的车子。
陆英在附近找了个停车场把车停下,停车的位置极好,既能不容易被言知乐发现,又能看到她。
过了大约三分钟,言知乐收起手机,而后拉起上衣上的帽子戴在头上,离开地铁站,穿过面前的十字交叉路口,往另一条街上走去,很快便看不到她的身影。
厉正则和陆英也下了车,来到十字路口,望向言知乐离去的方向,此时她已经走出去近百米。
大约是第一次跟踪人,厉正则多少有些紧张,还担心如果言知乐突然回头看到自己该如何解释。
他总是说信任她,可今天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他的第一反应是,宇文腾轩是不是就住在附近?
宇文腾轩虽然出院,但并未离开南省,而是打算在这里把腿养好后再回北城。
他让人查宇文腾轩的住处,也不知道是他现在脾气太好交代点事下面的人都根本不当回事,还是说这帮人太久不操练脑子被油脂糊住了办事能力下降?
总之,这件事他已经交代下去,到今天是第三天,至今还没有结果。
陆英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突然冰冷,只是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好,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总不会是周小六背着少爷在外面还有别的男人吧?
陆英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慌忙扭头去看厉正则,视线正好跟他投来的相撞,陆英心虚地慌忙收回视线,“少爷,周小姐停下来了。”
言知乐所站的地方是一个打着高端疗养院旗号实则硬件软件配套都仅仅只达到中端水平的私人综合疗养服务机构。
“周小姐面前的是一家疗养院。”
陆英不说还好,话音一落,肉眼可见厉正则的脸又黑了几分,冷了几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他所知,周家人都已经出院了,再说,即便是不出院,也不会来这种不上档次条件也不行的疗养院,周家有自己的高端疗养院,即便是疗养也是去自家的疗养院。
那周小六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而且,她还欺骗少爷说自己中午不回家吃饭跟同学一起吃饭逛街。
如果不是少爷提前离开饭局,凑巧有事又绕路走了这条路,根本就不会知道,她压根就没有跟同学逛街,而是跑到了西郊这个偏僻的地方。
陆英心里千回百转也没理明白,索性不再说话,沉默地跟在厉正则身后。
言知乐在疗养院门卫室做了简单的登记后便走进疗养院。
中午这个时间,阳光正好,午饭后择一个光线好的地方,如果再有一个舒服的躺椅,躺在温暖的阳光下,或独处,或三五好友嬉笑闲聊,简直就是惬意人生。
疗养院占地面积不大,但贵在环境宜人。
院子里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刚冒绿芽的树上站着成群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
这样的午后,置身这样的一个环境里,还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言小姐,您下次过来直接给我打个电话,我去门口接您,免得还要耽误您的时间在门口登记。”
疗养院的管事是个圆滑的中年女人,说话的时候笑眯眯,很是客气。
“好的。”言知乐的表情和她的语气一样冷淡,边走边打量着沿途经过的人和景物。
在这里疗养的人,老人居多,但也有年轻人,甚至还有小孩子。
这是言知乐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两年前,疗养院刚建成,西郊这个地方还都是些在建的建筑,人也有不少,但大多都是在这里工作的工人,短短两年时间的发展,如今这里热闹非凡。
“于小姐住在三楼,您从这边上楼近一些。”
管事带着言知乐走向楼栋的东入口。
两人走步梯来到三楼。
到了于飞所在的房间外,言知乐让管事去忙,她自己进去。
“那您有事随时叫我。”
管事离开,言知乐推门而入。
房间里只有于飞自己,她在阳台上坐着,腿上盖了条粉红色的珊瑚绒毯,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早就知道言知乐要来似的,扭回头继续看向窗外,淡淡地说了句:“你来了。”
言知乐也来到阳台,靠在栏杆上,“在这里感觉如何?”
“挺好的。”
“你喜欢就好。”
不知道是言知乐的哪句话触怒了于飞,原本的平静被打破,于飞的情绪瞬间崩溃,她目眦欲裂,凶狠地瞪着言知乐:“周小六,我告诉你,我不喜欢这里!我讨厌这里!”
言知乐清冷的脸上此时反倒挂了笑意,“不喜欢?讨厌?那你想去哪里?监狱吗?”
“你……”于飞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约是被“监狱”这两个字给吓住了,咬牙切齿地说,“周小六,我恨你!”
“你以为我不恨吗?”言知乐自嘲地扯了下唇角,若非是大哥念及旧情,于飞此时即便是没死,也一定不会如现在这般悠闲惬意地坐在窗明几净的室内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于飞愤恨地说,如今她虽然活着,但终日只能缠绵在这轮椅上,无法行走,无法奔跑,就连上厕所也需要人帮忙,那些护工肯定是受了言知乐的指使,每次她需要上厕所的时候叫她们,她们都像死了一样根本就听不到,可每当她憋不住尿湿裤子或者拉在裤子上后,她们立刻就会出现,一边被她换衣服擦身体,一边狠狠地羞辱她,这样活着简直比死了还要痛苦!
“杀了你?”言知乐冷冷一笑,“在一周前我的确想过要亲手杀了你,但后来我改变主意了,如果轻轻松松杀了你,固然解气但不解恨,只有让你痛不欲生地活着,才是对你所做的一切最好的惩罚。”
于飞气得浑身颤抖,很想上前撕了言知乐这张令人讨厌的嘴脸,可她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没有人会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如果于飞能在过去看到自己未来的这一刻,或许,她就不会那么胆大妄为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多少人明明知道这样的道理,却依旧无法抵得住金钱权势的诱惑,直到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生命的时候,或许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不属于你的,不管是物还是人,即便你短时间占有,那也不属于你,早晚还是会离你而去,这种时候,你真的没必要愤怒更没必要心存不甘,因为从一开始,这些就属于你。”言知乐看向窗外。
楼下草坪上,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正在追一只蝴蝶,没跑两步却摔在地上,但她没哭没闹,立刻爬起来继续去追,又跑了几步再次摔倒,她爬起来继续追,不长的一段距离,一共摔了六次,但依然没有阻挡她追蝴蝶的脚步。
看到这里,言知乐突然明白一件事,即便是有些人能够看到未来,也未必会小心翼翼,骨子里的贪欲终归会引领他走向深渊。
所以,她有些后悔刚才对于飞说了这么多。
因为,这纯粹就是浪费口舌。
言知乐一秒钟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今天来就是要羞辱于飞的,目的已经达到,后面说的那些话就是废话。
抬步便走。
“周小六,你站住!”
身后传来于飞歇斯底里的声音,她奋力将盖在腿上的毯子砸向言知乐,但最终毯子却只是掉在了她脚边的地上,如今,她不但有腿不能行,而且还是有手不能提。
这就是周小六,她眦睚必报!她心狠手辣!她毫无人性!
“周小六,你杀了我吧,我这样活着真的很痛苦。”
言知乐脚步一顿,淡淡开口:“放心,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无论如何你都要活着,这样才对得起我对你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