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半夏从来没有觉得从商圈到家的路如此漫长。
提着大包小包，路半夏脑子里还是刚才白色连衣裙缓缓落在内衣上的画面。
怎么就特么能绊一跤呢？
好在韦光正可能是脑子已经跟正常人的构造不太一样了，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只是对路半夏的品味颇有微词：
“路哥，不是我说，你穿这身儿怕不是号有点小，勒屁股。”
路半夏一边思索着自己穿这身到底会不会勒屁股，一边低着头步履匆匆。
“小路啊，嘛去了？”有人叫住了他。
路半夏回头，看着坐在路边笑吟吟的大妈，礼貌点头：“苏姨好久不见哈，我这好几天不出门，去了超市一趟。您这气色可真不错，又瘦了我看。”
“你小子还是嘴甜，跟你姐一样，睁着眼说瞎话。”苏姨面上嫌弃，实则乐得合不拢嘴，“我还气色好呢，我都快愁死了。”
“咋啦姨，这是？”
“嗨，还不是我表姑家二伯的外甥的同事家的姑娘。”
“您……您朋友这是咋了？”
“多好一个姑娘，不知道怎么跟个老外好上了，不是我说，那好家伙，长得跟个猩猩似的，天黑了关上灯都找不着。”苏姨扼腕叹息，“好上就算了，谁知道那老外还是个黑户，不知道是游过来的还是怎么地，这不前两天被抓起来送回去了……”
苏姨还在滔滔不绝，路半夏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黑户。
韩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黑户。
路半夏可以把她关在家里一天两天，可总不能关一年两年，她总要出来走动，一旦被查到，可就全都完犊子。
可是要解决韩笙的“背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是件简单的事。
“小路你这是咋啦，咋还愁眉苦脸的呢？”
“没事姨，我就是惋惜，惋惜啊。多好的姑娘，就被猩猩……啊不，被那老外给祸害了。”
“可不是嘛，要我说介绍给你就挺好，那姑娘虽然个子不高，但是一脸福相，配你刚好……”
路半夏嗯嗯啊啊地配合苏姨表演完，便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就在他站在门前，从兜里摸钥匙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开门声。
路半夏回头，看着半藏在门后的施无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微笑就对了。
“嗯……前两天的水果，谢谢。”
路半夏一愣，想到前几天自己把老姐送来的山竹分给了邻居，明白了怎么回事。
只是还么等他表态，施无双就已经关上了门。
路半夏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打开自家大门。
他大概已经习惯了这姑娘的性格。
吱呀门响，路半夏斜着身子，做贼似的鬼鬼祟祟进了家，连忙关上门。
他扭头，看到穿着宽大t恤的韩笙盘着腿坐在客厅里，仰脸看着自己，眨巴眨巴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路半夏莫名想起小时候爷爷家里养过的一只大黄，每次路半夏回老家的时候，它也是这么乖乖坐在门厅看着自己。
“有人来过家里吗？”路半夏一边换鞋一边问。
韩笙摇了摇头。
“怎么坐地上？”
韩笙听到这话，乖乖地起身站好，腰杆笔直。
“我不是这意思……”路半夏扶额，“算了，给你买了点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这个是牙膏牙刷，这两套是平常穿的衣服，还有拖鞋，床单被罩等会儿帮你换一下，你今天就住在客卧。”
“这是什么？”韩笙指了指塑料袋。
路半夏看着那件素色的内衣，用手在自己胸口比划半天，憋得脸都要红了，最后还是长出一口气，回到自己房间，招手示意韩笙过来。
韩笙垫着脚小碎步来到路半夏身边，探着脑袋看向电脑屏幕。
路半夏感受着脖颈划过的发丝，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买的洗发露是柠檬香味的。
“这是什么？”韩笙重复着这四个字。
“搜索引擎，有什么不会都可以在上面搜到答案。”路半夏顿了顿，“对不对就不知道了。”
他新建两个网页，输入“什么是内衣”和“如何穿内衣”，点开视频，正要跟韩笙交代，忽然觉得后脑勺一阵滚烫，接着一阵焦糊味儿直窜鼻腔。
路半夏一扭头，只见韩笙突然变得像只炸了毛的猫，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女人，长发随热浪飘舞，浑身上下滚烫似火炉。
不消说，焦糊味自然来自她身上的衣服和路半夏可怜的头发。
路半夏一愣，连忙扑打掉后脑勺的火星，连吼带比划：
“停停停，你干嘛呢？”
“你会妖术？”韩笙一脸警惕，眼中还有隐隐的畏惧，抬手指着屏幕。
路半夏看着屏幕上身材惹火的姑娘，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忙摆了摆手：“不是妖术，是技术，你先消停下，我眼都要睁不开了。”
听到路半夏的话，尽管依旧半信半疑，韩笙还是乖乖地收起手，背在身后。房间里的温度降了下来。
“这个不是真人，这个叫视频，是一种……一种画，就跟连环画似的，是用摄像机拍下来然后播放，摄像机也是一种机器。”路半夏尽量简洁地解释，“总之，你先看看这两个视频，点这个是播放，再点一下是另一个，教你怎么穿内衣。”
路半夏起身，心里直嘀咕：我寻思你才是妖怪吧，怕什么妖术。
韩笙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点开视频，路半夏默契地来到阳台，默默点着一根烟。
窗外很安静，远处传来车水马龙的喧嚣，但已经很淡很薄。
路半夏不喜欢烟，但他喜欢吸烟的感觉。
听起来矛盾，但似乎又很有道理。
路半夏盯着指缝的烟一缕一缕燃烧殆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回到房间。
“看明白了？”他朝韩笙扬了扬下巴。
“看明白了，就跟裹胸布和肚兜似的。”韩笙倒是聪明，也大大方方不扭捏，“你们现在穿的衣服好奇怪。”
只是还没等路半夏回话，韩笙忽然皱了皱眉头，接着默默捏住了鼻子。
路半夏一愣，闻了闻衣领：“很难闻？”
“不难闻。”
“你把手从鼻子上拿下来再说。”
韩笙一脸不情愿松开手，痛苦面具直接戴上了。
“算了算了，你还是捏着吧。”路半夏于心不忍，“以后我不在你面前抽就是了。”
“抽什么？”
“香烟。”
“这么臭还叫香烟。”韩笙捏着鼻子直摇头。
路半夏耸耸肩，想到烟这个东西大概是万历年间传来的，这家伙大概率也不知道旱烟什么的，也就没多做解释。
韩笙捏着鼻子拨弄着鼠标，路半夏见她实在嫌弃也就坐远了些，拿出手机打开了股票交易软件。
他毕竟也是学金融的，装模作样还是买了些股票。
只是考虑到上学期差一分就挂科的《证券交易分析》，路半夏在资本市场的战绩也可想而知，买什么绿什么。倒是路一秋，找到了发财致富的办法，就跟路半夏反着买，赚了不少零花钱。
“过两天又是交易日，这可怎么整。”路半夏看着跟拉稀似的一路狂跌的k线，忍不住一阵惆怅。
“这是什么？”韩笙好奇地凑了过来，又忍不住皱眉捏鼻。
“赚钱用的。”路半夏搪塞过去，忽然突发奇想，扭头问道，“你能帮我把这玩意儿给倒过来吗？”
“倒过来？”
“就是往下走的给弄成往上走的。”
让路半夏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韩笙竟然点了点头：
“可以啊。”
这下路半夏是真的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