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笙没有见过烟花。
准确地说，没有在这个世界，用自己的眼睛，见到过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话说亲眼见过又是如何界定的呢？用自己的眼睛在路半夏的电脑上看到过烟花的视频，算不算亲眼见过呢？
小妖怪想不懂，她知道什么是烟花，那是“以烟火药为原料，用于产生声光色的娱乐用品”，她还知道不少跟烟花有关的诗，从“秦城楼阁烟花里”，到“烟花三月下扬州”。
可是为什么，路半夏想要看到烟花。
那个在天空中炸开的光球，到底有什么魔力呢？
韩笙托着下巴，她坐在一栋有些老旧的小楼天台边，悬空的双脚晃啊晃。
她的面前是国贸的车水马龙和钢铁丛林，没有人注意到她，阳光下，她如雪一般白皙的皮肤上有浅浅的伤痕，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悄声愈合。
这是路半夏曾经带她来过的那栋小楼，那天路半夏没有带她去国贸的顶楼，而是在这里欣赏这座城市中心的夜景。
那是韩笙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光与声音，在自己的视线和鼓膜上流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那个时候她看着身旁的路半夏，觉得这么大的世界，能找到自己要找的人，真的是好幸运。
“想不明白。”韩笙拍了拍脸颊，扬起脸望着城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大楼。
但是她没有太多时间去想了。
在普通人眼睛里看不到的天际线上，有一层隐隐的灰翳，像是在清水里浅浅晕开的墨滴，正在以缓慢却让人窒息的速度，向四面八方蔓延。
韩笙微微眯起眼睛，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那是正在酝酿的妖潮，远超先前的水平。
那是韩笙必须处理的“灾祸”，那是因她而起的错误，所以也必须在她手里终结。
不然的话，路半夏，他身边的一切，甚至这座城市，可能都会因为自己而被破坏，那是韩笙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小妖怪低下头，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一晚的画面。
那个骑着白虎的妖怪，在半空之中，告诉自己的一切，还有自此浮现出的，本已经被韩笙忘却的“记忆”。
她现在有些后悔，她本该更早一些离开，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让她耽误了时间，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韩笙再次扬起脸，打算趁着天晴的时候，好好休整一下。她本最喜欢下雨天，可太阳似乎更能带给小妖怪力量，她甚至有时候会怀疑自己也能进行书上说的“光合作用”。
就在这时，韩笙的耳朵微微颤动，她听到了人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但她并没有闪开，因为她分辨出来，来的人似乎只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朋友。韩笙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对她来说，能跟小朋友聊聊天似乎也不错。
果然，天台的铁门被人用力推开，穿着蓝色小棉衣的男孩探出脑袋，接着朝身后招了招手，自己先钻了过来。
在他身后，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也跟了上来。他们两个人最多不超过十岁，脸上还带着孩子特有的稚气。
“小豪，王伯伯说了不让我们来这里的……”女孩一边担心地望着四周，一边扯了扯男孩的衣袖。
“哎呀没事，你不跟他说，他肯定不知道。”小豪显然并没有把女孩的话当回事，他得意地指了指远处的高楼，“看吧，我就说在这儿能看到，可清楚了。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一般人我可不带他来。”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呀。”女孩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
小豪挠挠头，脸一红，别过脑袋：“还不是怕你跟王伯伯告状，这下咱俩就是共犯了，你可不许跟别人说”。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和坐在天台边的韩笙撞上，顿时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糟了。”
女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掩住嘴巴，躲到小豪身后：“那个姐姐，好漂亮。”
韩笙歪了歪头，想了想，朝他们招了招手。
小豪看到并不是熟悉的人，提起来的心早就放下大半，又看到漂亮姐姐朝他们招手，自然是颠颠地小跑了过去。
“你们好呀。”
“姐姐你好。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女孩从小豪身后探出脑袋，“王伯伯说，天台边很危险，姐姐你要不要坐进来。”
“哦。”
韩笙听到后，点了点头，一个灵巧的翻身，整个人仿佛腾空而起的燕子，在两个小朋友诧异的目光中轻盈地落地。
“哇，好厉害！”女孩用力地鼓起掌，“姐姐你是练体操的吗？”
“不是。”韩笙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我也行。”小豪看到女孩崇拜的表情，不服气地撇撇嘴。
“真的吗？”韩笙瞪大眼睛，有些期待地看着小豪。
“净吹牛。”女孩吐了吐舌头，“姐姐你别听他瞎说，他连翻个跟头都费劲。”
“我没瞎说！”小豪一梗脖子，赌气翻到天台上，面向韩笙和女孩站好。
他本以为自己站上来，那个漂亮姐姐一定会阻止自己，那他就能刚好顺坡下驴地“糊弄过去”。
可没想到的是，那个姐姐竟然自觉地让开了身子，期待地看着自己。
“……”
“你快下来快下来。”女孩反倒着急了，“你不行的，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小豪一听，顿时更来气了，他一闭眼，竟然真的向下翻了过去。
“呀！”女孩害怕地捂住了眼睛。
小豪只觉得自己身子在空中转了个圈，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脑袋朝下还是脚朝下，整个人已经稳稳落在了地上。
“……咦？”
女孩张开指缝，看到小豪竟然真的像他说得那样翻身落在了地上，很是惊讶。
小豪自己则吓得不行，心想自己运气还不错，以后可再也不敢逞能了。
“厉害厉害。”韩笙适时地鼓起了掌。
“哼……哼，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小豪强撑着一抹鼻子。
“对了，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姐姐你说吧。”
“你们看过烟花吗？”
“看过！”女孩连忙举手，“我去年跟爸爸妈妈一起回老家，在乡下跟大家一起放的烟花。”
“是什么样的呢？”
“嗯……”女孩皱起眉头想了想，“就是像发光的花一样，‘啪’地炸开，然后像雨一样再落下来。”
“那你看的时候开心吗？”
“开心呀，那么漂亮的烟花，看到肯定会开心啦。”
韩笙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所以烟花很亮，像是发光的花一样……在晚上绽开，然后像雨一样落下。”
她仔细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这就是烟花的话。
她也许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