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他们殿试后的活动还没有进行完,明日是他们这些进士重要的一日,那便是“释褐礼”,脱下布衣改换官服,意味着他们不仅有功名在身,以后还会有官职在身。
不过改换官服之前,凌霄他们要先到孔庙行“释菜礼”,然后改换官服,拜谒过国子监祭酒和副官司业后,见证国子监刻石题进士名单,这殿试后的活动才算基本结束,众位进士等着授官即可。
三月二十一日,天未亮,凌霄他们穿着布衣到了国子监,国子监和孔庙是“庙学合一”,“左庙右学”,他们先去了国子监东侧的孔庙。
孔庙有三进院落,中轴线上得建筑依次为先师门、大成门、大成殿、崇圣祠。前院东面有碑亭、神厨、省牲亭、井亭;西面有碑亭、致斋所,并有持敬门与国子监相通。
凌霄他们的释菜礼便在大成殿举行,大成殿也是孔庙的重要建筑,殿内有孔子画像殿及“四配”、“十哲”,院落内有东西两庑房。
凌霄他们到了之后先进去了先师门,国子监监丞林恩(从六品下)身穿朝服已经在这里等候。
不用多讲,凌霄他们开始自觉的排队,现在大家对于自己身前、身后站着的人已经烂熟于心,都知道自己应该在那里站着。
就在凌霄他们等待的时候,国子监典簿尤子容,从七品下,正在大成殿内忙碌,天还未亮的时候,他已经到来了,和庙户一块儿打扫卫生、拂拭神案。
摆放枣、栗、菁菹,“中菁菹左栗右枣”,陈设香盘、炉、镫,设洗于阶下东侧。
不一会儿,国子监祭酒龚文伯身穿朝服,从右侧的太学来到这里,站在了栗重山前面。
质明,也就是天刚亮的时候,一名引赞官员带着他们从大成东侧门入殿内。
“释菜礼”不仅要组织新科进士进行,在国子监内,每月朔旦都要举行,因此他的仪礼也是完备的,通赞、执事、司尊、引赞等,凌霄他们到的时候都已经在了。
司香、司爵立在香案旁,两位通赞立在殿外的东西阶上,还有两位通赞立于殿内的东西楹。
站在殿外东侧的一通赞唱道:“就位。”
凌霄他们迅速排队,祭酒和司业是一班,凌霄他们按照名次顺序排在后面,紧接着就是行礼。
然后这位通赞又唱道:“行释菜礼。”
引赞引着祭酒向前,来到台阶下东侧盥手,然后从东面的台阶上去,进入大成殿的左门。
进去之后,跪在先师位前,从司香手中接过奉香,“三上香”,然后起;之后就是“献爵”,司爵跪奉爵,祭酒受爵。这中间的“跪”、“上香”、“献爵”、“退”这些引导词,是由大殿内的引赞在唱。
声音洪亮而严肃,每一个流程都把握的恰恰好。之后,同样的仪式,在四配位前重新再走一遍,整个流程下来,凌霄感觉估计的有两刻钟的时间。
凌霄走进殿内的时候,大殿内已经烟雾缭绕,熏的人睁不开眼睛,旁边有通赞提醒着他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状元先,栗重山和祭酒一样,主献孔子及四配,凌霄和顾文卿及二、三甲第一名各分配其他哲位,其他的进士到东西庑房。
等“释菜”礼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接下来,便是众进士易冠服。
凌霄他们到国子监领取了衣服,一甲三名,可以确定状元栗重山正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顾文卿和探花凌霄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所以三人可以穿正六品和正七品的公服。
但三人所穿的公服是一样的,都是五至七品穿的盘领右衽圆领青袍公服,衣服上有暗织的小一寸小杂花,还配有素银腰带,一个两边各长一尺二寸幞头的乌纱帽。不过五品公服上的暗纹是一寸五分的小碎杂纹。
其他进士还要经过馆选,所以他们全部穿八九品的绿袍无花公服,腰带是黑色,其他和一甲三人相同。
“万绿丛中三点青”,凌霄他们三个换好衣服的时候,再次引发众人的羡慕,紧接着就在想自己不知道会被授予什么样的官职。
这其中有认识吏部官员的,已经在询问哪些职位有空缺,看看能不能分到翰林院,或者是到南方哪些县城当个知县。
不过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吏部的人,只能够静静等着。
白玘看着凌霄身上穿的衣服,摸了摸,羡慕说道:“这七品的公服看着就是不错。”白玘喜欢凌霄身上穿的青色,不喜欢自己身上的绿跑了。
白玘喜欢,煜熠就更加不喜欢了,煜熠更喜欢穿偏青色的衣服,凌霄记得他们县试时候,煜熠就穿着的是青色的,不过和他现在他们公服的颜色稍有不同。
等大家都收拾齐整,一行人前往彝伦堂拜谒国子监祭酒及司业。
彝伦堂是国子监召集监生列班点名、集会和上大课的场所,面阔七间,空间很大,大堂中门上方“彝伦堂”横匾。
凌霄他们到时,不仅有国子监祭酒、司业在,诸位博士、助教也在。状元代表向前,带领的众位进士向祭酒、司业行礼。
礼毕,祭酒开始讲话,今年新科的众进士都在,而国子监祭酒作为最高学府的负责人,面对他们当然有很多话要讲。
先讲孔圣人的理念,再讲道我们为什么拜见孔圣人,然后说道“四配”,就是颜回、孔伋、曾参、孟轲四位,他们使孔子思想传播,之后讲“十哲”。
在讲了快半个时辰时,祭酒话题一转,开始对凌霄他们进行教育。
虽说是拜谒祭酒及司业,凌霄觉得有这个环节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上岗前的教育课”,有点“开学第一课”或是“入朝第一讲”这样的感觉。
因为祭酒提到了,“当官之后你们要干什么?还有你们应该怎么做?”
说到这里,祭酒的话停顿了一下,给足凌霄他们思考的时间,众人若有所思。
祭酒问了一句:“栗状元,可有什么想法?”
栗重山用了先贤张子的一句话,张子,名张载,奉祀孔庙西庑第三十八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继承孔孟等以往的圣人不传的学问,为天下后世开辟永久太平的基业,这估计是在场大多数进士的想法。
然后紧接着问到榜眼顾文卿,“顾榜眼,你呢?”
“我辈亦然,自是要为圣上分忧,为天下百姓谋取太平盛世。”
每个人都是凌云壮志,大家是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而来,自是有心中的志气和傲气,但也只是空有一腔热血。
祭酒接下来又问道凌霄,凌霄直接用白话说道:“让天下百姓都能够吃饱饭。”
凌霄话一落,众进士纷纷惊讶的看向他,连祭酒的表情都有些惊讶,看凌霄年轻,以为凌霄说的也是一些抒发志气的话。
不想凌霄不走寻常路,竟然说的这么实在,虽然他讲的是大白话,但这句话的分量却很重,让天下百姓吃饱饭,谁说不是为万世开太平。
凌霄这句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可能就是不切实际、痴心妄想,但是落在知衡耳朵中,他觉的凌霄的这个目标肯定会实现,虽然它需要很长时间。
底下不少出身寒门的书生,听了凌霄这句话之后,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寒门出身他们,当然知道饿肚子是怎样一种感受,让天下百姓吃饱饭,无疑也是他们心中的想法。
无形中,因为凌霄的这一句话,不少寒门进士纷纷对他涌现出好感。
接下来,祭酒又提问了几个人,和凌霄的回答比起来,大家的回答稍显普通。
祭酒不再多问,结束讲话之后,便率众人前去刻碑题名。不少人围着探花说话,祭酒心中不由的感慨,这探花别看年轻轻轻,却是务实之人,而且经此一事之后,估计大家都会记住探花郎的“让天下百姓吃饱饭”。
不待字刻完,祭酒离开之后,众位进士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不消一日,朝中的不少官员都听说了,这科进士中间流传的“让天下百姓吃饱饭”这句话。
英国公问道身边的随从,“可打听到是谁说的?”
“回公爷,是探花郎说的。”
“竟然是他,这不胆子也不小吗?让天下百姓都吃饱饭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英国公突然有点想见见这小子。
不过心中又想着,要是“嘴上说的花,实际没啥行动可怎么办?”
得,反正以后探花也入职翰林院了,到时候他不介意去翰林院那里走走。
不仅英国公这里听说了,作为文官之首的张首辅当然也听说了,这句话都传到了皇上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