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杨学士过来,朴典籍只觉得脑海中,浮现了两个字,“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杨学士看见朴典籍还穿着官服,便随口问道:“朴典籍刚散值回来。”
从酉时散值到现在将近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
朴典朴苦笑一声,说道:“是啊,这不是刚走回来吗?”为了省个银两,每日当值他都早早起来,下午的时候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
没有了平日在藏书阁内针对凌霄他们的模样,一脸苦笑的样子,整的凌霄他们都有点心软,不知该问还是要问。
凌霄:“朴典籍,你可记得这三本书?”凌霄将手中拿着的三本书递给他。
事情已经败露,多说已是无益,还不如挣点可怜分。
朴典籍接过道:“记得,这就是我们藏书阁的书。”
“那你可以说说这书怎么到柳掌柜手里。”
朴典籍:“是我拿给柳掌柜的。”
“那这本北宋的孤本,之前是不是也是你撕掉的?”
“是。”
“是不是你设局陷害的顾编修。”
“是。”
“这藏书阁的书你买过多少本?”
“十几次吧,记不得了。”
不管凌霄问什么,朴典籍都一一作答,看样子回答的应该是比较可靠的。
可接下来的问题,凌霄在问道的时候,朴典籍不说话了。
“你们是怎么样把书给运出去的?”
“之前就没有被人发现吗?”
“陆典籍有没有卖过书?”
“之前那两位太监是不是你们找的人?他们是哪的人?”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朴典籍皆没有回答,对着杨学士说道:“大人,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待我和家里人说一声,就和你们回去。”
柳掌柜在那里给他使劲使眼色,“你个憨子,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都到这时候了,还想替谁瞒着。”
朴典籍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情,但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回答。
杨学士最后问了他一句,“朴典籍,你真的就知道这么多吗?”
“回大人,下官将自己知道的都讲了。”朴典籍老实中夹杂着不配合。
杨学士冷着脸说道:“好,好,好,那明日这件事情就交给都察院处理”
柳掌柜一听这个吓的腿都软了,扯着朴典籍的袖子说道:“别犯傻了,赶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要是你进牢房了,你们一家子可怎么办?”
朴典籍脸上闪过痛苦之色,“那也是他们的命。”
“你说你这人,都这时候了,还这么犟干什么,你以为你不说就查不出来了吗?赶紧将你知道的说说吧。”柳掌柜苦口婆心的劝着,他可不想去见官。
朴典籍苦笑:“说什么,说我因为太穷了,经不住别人的诱惑犯了事;说我要是没有这些银两,我娘估计连病都看不起;说我这样挣过一次银两,觉得容易,因为贪心,没有收手”
朴典籍第一次从藏书阁偷书来卖,是在四年前,那时候他实在是太需要银两了,娘生病需要十几两、十几两的花,云清要回老家参加考试,也需要银两,孙子刚刚出生,也需要钱,还有每个月房租。
他每天都在发愁,当时看着陆典籍卖书,没有什么事情,他便也参与了。
这样的事情做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唉,你怎么就......。”柳掌柜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
就在这时,凌霄听见了有人喊朴典籍的声音,“爹,该吃饭了。”
“爹,原来你在这里啊,该吃饭了。”一个差不多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过来。
“云清,你们先去吃,我和这几位大人说句话,一会儿就过去吃。”朴典籍慌乱的说道,“赶紧回去,一会儿我就回家了。”
云清偷偷看了他们几眼,兴奋的说道:“爹,他们是不是和你一样在翰林院当值,爹,让他们一块儿过来吃吧。”
朴典籍看着什么都不明白的儿子,忍不住的发火,“朴云清,快点回去。”
“爹,我知道了。”云清低着头往回走。
杨学士说道:“既然我们过来了,就进去看看。”
云清听见之后,猛的一回头,兴奋的看着他们,朴典籍已经快被气死了。
云清是他最看重的一个孩子,现在已经考中了秀才,学问做的好,是家中最有可能考中进士的,平日里对他寄予了厚望,鼓励他以后到翰林院当官。
“非进士不入翰林。”翰林院不是一般人能呆的地方。可一看这情况,朴典籍真的后悔了,当初说什么也不能说翰林院好。
几个人向朴典籍家中走去,此时天已经黑了,凌霄他们进到院子中,就看见正堂内、东厢房内亮着烛光,尽管是借着微弱的光亮,仍然能够感受到这个院子的狭窄。
云清进屋,说道:“有客人来了。”
“这么晚了,哪来的人。”
“爹翰林院的同僚。”
“还不赶紧出去接人。”
“快,快,再点几支蜡烛。”
凌霄听见里面一阵骚乱,不一会儿,出来七八个人,就这还有两三个人在东厢房,也不知道这个院子怎么容得下这么多人的。
“拜见几位大人。”说着,便要行礼。
杨学士:“大家赶紧回去坐吧,我们出来办事,听说陆典籍娘生病了,便过来看看,来的匆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希望诸位不要介意。”
听了杨学士的话,朴典籍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担心,杨学士会将他从藏书阁拿书的事情说出去。
一名二十多岁的人说道:“几位大人,您能来就好,快进屋来做。”
其他人都散开,给他们留出一条路来。
进来正堂,里面摆放着一张长桌子,上面摆着两个菜,十几个糙粮馒头,还有稀的可见米粒的粥,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晚饭了。
看着这样的晚餐,凌霄也不知道朴典籍卖书的银两花在了哪里。
朴典籍对着云清说道:“再去准备几个菜。”
杨学士说道:“不用了,我们过来看看便走,说几句话就走,再不回去,真的就要困在这里了。”
走的时候,杨学士拍了拍朴典籍的肩膀,说道:“好好想想,一家老小都指望你呢。”
等凌霄他们离开后,朴典籍看着这一大家子,内心还是后悔,可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要是没有当时的银两他们一家子怎么还能聚在一起,只是后来应该及早收手。
晚饭时候,朴典籍强颜欢笑的应付家人的问题,他们对凌霄纷纷好奇。
回到房间休息,他夫人焦虑的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他们不单单是路过吧?”
作为朴典籍的身边人,她能感受到朴典籍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每到家中有需要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的多出一些银两来,刚开始朴典籍还说是“写书”得来的,后来便再没有讲过。
她也装糊涂,一边是生病的老人,考秀才的儿子,还有年幼孙子孙女,还有每个月要交的房租。
生活的贫穷已经将他们压垮了,活着都这么困难,还担心那些干什么。
“没事,早点休息吧,他们确实是路过。”朴典籍安慰道。
尽管是这么讲,不过这一夜,他仍然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