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顾氏书房
“敏敏，爹爹方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没？”
顾丞相从繁杂的折子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书案前的女儿，叹气道。
“可是...萧瑾之都不喜欢...”
顾惟嘉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搅着袖口的手指，点头道：“敏敏知道了，我会去讨太子殿下欢心的。”
听见这话，顾丞相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女儿不过才十五岁，打小就以为以后会嫁给萧衍之，此刻突然换了一个人，她心里该也不好受。
顾丞相口气微缓道：“好了，回去吧。”
“敏敏告退了！”顾惟嘉紧绷的肩膀垂下，刚一转身就见到自家大哥脸色阴沉的从外面进来。
撞见了她，却熟视无睹。
顾惟嘉朝着顾惟清吐了吐舌头，退出了书房。
“父亲可听说了？”顾惟清匆匆进了房内，急出声道。
顾丞相闻言，抬起一双幽深的眼眸，盯着自己的爱子。
顾惟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父亲面前失了分寸了，只得稳住心神，沉声道：“父亲，那老道进了皇宫了。”
“什么老道？”顾丞相将手里的折子搁下，身子半靠在椅背上，这才脸色微缓。
“就是当年在西北陪着陛下西征的云鹤老道。”顾惟清沉声道。
听见这人的名号，顾丞相眉头这才一皱，哑声道：“这妖道怎的突然进京了？”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命人去查，这才知道这老道已经在京郊好几日了，一直在东郊的一处木屋里给人看病破灾。
每日只断十件事，所断之事十有八九都成了真。
听今天去算卦的人说。
今日那老道在断卦之时，忽而掐指一算，最后疾步出了木屋，登高而望，就见西北面有一朵似火的祥云，直直朝着宫殿而来，那老道跪地磕头。
朗声大呼，这乃我北齐之大幸，陛下之幸！起身后就命人送他进宫了。”
顾惟清话罢，见自家父亲脸色冷冷，他又道：“最为奇怪的是，那些跟着老道登高的人，皆说那祥云中似有白龙隐在其中，传得神乎其神。”
听到这里，顾丞相眉头猛地跳，他倏地一下子站起身子来。
“父亲觉得陛下想做些什么？”顾惟清颤声问道。
顾丞相深吸了一口气，如说到了这里，他还想不明白，就实在太过愚笨了，他咽了咽口水，凉凉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顾惟清也跟着心头沉了下去。。
西北！祥云！龙！
将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真相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陛下是想让沈郁做回北齐皇子！
“我们以为赢了，大局已定，可我们的陛下早就筹谋好，开始反击了。”顾丞相幽幽道。
话说到这里，书房内顿时陷入了冷凝中。
本以为陛下药石无医了，沈郁也成了镇国侯，他的另一个儿子成了太子，整个北齐还是他萧家的天下，他该心满意足了。
可他竟然还有这种心力，来谋划这些。
等等...
父子俩突然对视了一眼，一下子意识到了一件事。
难道是...
“姑母....”
“皇后....”
最后没给陛下用药！
父子俩皆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口，一下子上不去，下不来。
这一切...
顾丞相瞥了一眼书案上的折子。
这几日，藏在暗中的萧衍之让人破了不少顾氏在各地收集情报的点，简直让整个顾氏陷入了瘫痪中。
他们在京都，和瞎子聋子没什么两样。
甚至好几个听命于顾氏的官员，接二连三牵扯进了命案。
下马的下马，入狱的入狱。
他叹气，这也怪他们，没能在那夜杀死萧衍之，才会至如今局面。
这么多年，萧衍之对顾氏的一切简直了如指掌。
不，眼下看来，可能他比他们还要了解顾氏，手里不知握着多少人的把柄。
本来对付一个萧衍之已经焦头烂额了，没想到陛下还有这一出。
“父亲，我们该如何？”顾惟清眯着眼睛，不甘地攥紧了拳头，小声问道。
“还能如何，眼下我们失了先机，只能见招拆招，这个时候，我们的人皆心惶惶，定会以为这次的打击，是陛下所为。
此时就算我们上书极力阻止陛下，你认为会有多少人跟随？
那些人表面上唯我顾氏是从，但一有风吹草动，明哲保身就是第一要义。”
话罢，顾丞相怒目圆瞪，脸色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看着眼前的逆子，又从齿缝中挤出声音，咬牙切齿道：
“还有，那个养在外面的女人，你趁早收拾了，那些老狐狸，为何会突然三心两意了，你还不明白吗？”
顾惟清咬着唇瓣，自然知道自家父亲所言何意。
这也就是为何到了如今，他这已过弱冠之年的顾家大公子亲事还没定下来的原因。
这未来顾氏主母的位置，就是父亲用来吊住那些朝中老狐狸的饵。
可是...
顾惟清抬眸，见父亲神色森冷，眼底有泠泠杀意，他心中微慌乱，颤声道：“父亲误会了，我养着那个女子是有大用处。”
顾丞相阴恻恻的目光瞪着他。
“那个女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能钳制住萧衍之。”顾惟清心头憋屈，话罢，死死咬住后牙槽，喉间感到了一股血腥味。
顾丞相闻言，眨了眨眼，眼底的寒霜顿时散去了几分道：“做得好。”
夜色渐渐变得浓郁起来。
未央宫内，皇帝闭着眼睛，半靠在软榻上，任由一侧的道士把脉。
道长把了多久，盛元洲的心就悬着多久。
最后，终是忍不住的问道：“道长，陛下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云鹤老道拂了拂花白的胡须，微微叹气道：“陛下这病...”
“你大可直说，朕命不久矣了，对吧？”
皇帝睁开眼睛，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