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倾泻而下，柔柔地洒在楚府的屋檐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沈郁在黑白棋子相间的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微微抬眸，看向窗外微微摆动的美人蕉，薄唇微微勾起一抹轻嘲。
微凉的目光落在对面的楚涟的脸上。
他眉头皱紧，眼睛死死盯着棋局，半刻也不敢放松，每下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才会落子。
“好了，该三殿下了！”楚涟落下一白子，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这才轻声道。
沈郁只瞥了一眼棋局，旋即修长的指尖夹起一枚黑子落下，动作漫不经心，脸上也是淡然之色。
和楚涟的严阵以待，形成鲜明的对比。
楚涟看着那颗落子，咬住唇瓣，眼眸飞快地眨动了好几下，额头隐隐作痛。
手中白子捏了好一会，才松手，叹气道：“殿下棋艺高超，老臣输了，都说棋品及人品，看来老臣之前是轻看了殿下了，殿下果敢决绝，擅长的是整盘棋局...”
沈郁闻言，却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神色，神色微沉，那双如深海一般幽深的眼眸，慢慢冉涂上一层接着一层的冷意。
他幽幽开口打断道：“楚太傅所言极是，经过今晚的这几盘棋局，本王倒也了解了楚太傅的为人，楚太傅行事谨慎，进退有道，每走一步势必先看上三步...”
“可是老臣还是输了！”楚涟听到沈郁夸他，心中大喜，本来今日苦等他过府，就是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毕竟他和女儿已经生疏了，倒不如和沈郁拉近关系。
可楚涟嘴边的笑意还没勾起，就僵住了。
沈郁的右手一下下扣击着茶托，频率渐快，眸中的轻蔑昭然可见：“所以之前，楚太傅在两个女儿之间做的选择，想来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不是，那是因为人妃草木...和姝儿那么多年的感情了，怎...”楚涟连忙摆手，刚想解释，可到嘴的话，却在见到沈郁嘴角边的冷笑时，都咽了回去。
“感情？”沈郁起身，拂平了压皱的衣摆，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涟，轻蔑地笑了下。
旋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楚涟僵坐在原地，他垂下眼眸。
他当然知道方才沈郁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分明是在说，你该拉拢的人不是我！
楚涟抬手猛地砸在茶几上，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你以为我不想吗？可那丫头油盐不进，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是她的父亲，怎么可能拉下老脸去讨好她...”
管家听到动静，急急进房来，就见自家老爷正趴在茶几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老爷，您没事吧？”管家颤声问道。
楚涟深吸了一口气，闷声问道：“大公子可有来信？”
管家摇头，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开口道：“但想来大公子一定会在小姐大婚之前回京的。”
楚涟仰头盯着管家，似是在问：你确定？
管家点头道：“大公子那么疼小姐，小姐大婚，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楚涟闭了闭眼睛。
好在云临和云汐那丫头兄妹感情不错，想必日后，三殿下顾着这一点，也会提拔他的。
“老爷放心，虽然之前大公子和这沈...三殿下确有不愉快，但是这中间现在有小姐在。”管家又开口劝了几句。
楚涟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儿本就聪慧，就算是大理寺那些脏活累活，他也能胜任，等日后有机会，定能离开那肮脏的地方。”
管家连连点头，开口附和道：“老爷说的极是，大公子定能高升，光耀楚家门楣。”
书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可朝霞院却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沈郁刚踏入院中，就见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一侧的长廊下，见来人是他，青竹才又消失不见。
沈郁轻手轻脚往房内走，去了一侧的净室，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这才缓步朝着里间走去。
可刚拐过一侧的屏风，就见方才还面朝里酣睡着的人，此刻正坐在床头，一双清泠泠的眼睛朝着他看来。
“可是我把你吵醒了？”
沈郁停在五步远的地方，声音微颤，就像是一支沾上了些许深夜寒意的羽毛，在云汐的心间轻轻拂过，惹得她心头一痒。
云汐心跳快了些，摇头，朝着他伸出双手。
沈郁几步上前，将人抱起，沉声问道：“可是要起夜？”
云汐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的侧脸，突然玩心四起，点头道：“是，你要抱我去吗？”
沈郁愣了下，见她似是睡得迷迷糊糊，似乎丝毫没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他耳尖微烫，将人放下。
云汐僵在原地，本想看看沈郁的窘迫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然将她放下了！
她错愕地转身，就感觉肩上一重，沈郁将外袍披在她的肩上，旋即将她拦腰抱起。
“我这就带你去！”
沈郁已经敛下了那丝不自在，抱着就往一侧的净室去。
虽然两人做过这世上最亲密的事，但伺候她...倒是第一次。
沈郁耳尖越烧越红，咽了咽口水，已经快步进了净室内。
云汐的目光从净桶上移开，微微侧头，对上沈郁催促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这玩笑开得有点大。
她脸颊滚烫，低着脑袋喃喃道：“我不用了！”
到了这一刻，沈郁如没瞧出来方才是她的恶作剧，就实在太过愚笨了。
他冷哼了一声，抱着她又往前一步，沉声道：“以后你身子不便，以后这种事就由我来伺候你...”
可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只温软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唇瓣。
“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云汐收回手掌，索性装傻，将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还故意打了个哈欠道。
沈郁摇头，只得抱着人回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