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脸色一沉，冷着一张脸退了出去。
楚云临扫了一眼厢房内角落，这里无处不充斥着他和妹妹的过往。
他嘴角抽搐了下，双眸紧紧握着，憋屈地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冷静了些，心中隐隐猜到萧衍之约他来这处的意图。
楚云临眯了眯眼睛，眼神中多了几分冷然，这时，房内里间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一侧的楠木屏风上映出了一道消瘦的身影。
楚云临眯眼打量道：“怎的，殿下这是没有脸见人了？”
毫不客气，半点也不掩饰的嘲讽，生生将房内凝滞的气氛彻底打破。
萧衍之心头一阵起伏，却只得攥紧手掌，克制住心底的杀意，沉声道：“楚少卿，这个态度，这是打算不顾那个孩子的性命了？”
楚云临嘴唇抿紧了，面沉如水，却还是强压下这股子怒气，撩开衣摆，在一侧的茶几上坐下，轻声小道：“孩子？我楚云临还未娶妻，哪来的孩子？”
话罢，他取出茶壶，煮水开始泡茶。
全然不顾屏风后的人，又恢复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再说，你我这种在世家出身的人，焉能不知道，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何其重要，就算是那孩子确实是我的骨血，可是区区一个庶出之子，你觉得我会为了他舍弃一切？”
楚云临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鄙夷。
萧衍之深吸了一口气，眼珠子转了几圈，带着寒意的目光落在楚云临的身上，似是要穿透过屏风，看透楚云临的心思。
靖州传回来的消息，分明是说楚云临对那女子十分在意，被赶下山时，失魂落魄。
那么眼下他这般...
虚张声势？
萧衍之勾唇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脚步终是转过屏风，缓步走到茶几前，在楚云临对面的位置上落座。
楚云临微微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庞，是一张被大火肆虐过的脸庞。
半点也瞧不见曾经的一丁点痕迹。
他心中微微一怔，但眼底的错愕只一瞬就消失了。
这天底下，他同情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同情眼前这人。
他曾经对云汐做过的事，还有现在对那孩子做过的事，都不可饶恕。
楚云临寒眸眯了眯，给萧衍之跟前的茶杯上添了茶，沉声道：“殿下，你认输吧，你已经一败涂地了。”
萧衍之怒目圆瞪，羞愤地望着楚云临，面色铁青，浑身绷得紧紧的，他克制住气得发颤的手掌，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才冷笑道：“如楚少卿是现在的我，你会认输吗？”
楚云临晃了晃茶杯，将清澈的茶汤搅得浑浊一片，沉声道：“不，我不是你，我绝不会鸠占鹊巢还妄图赶尽杀绝，更不会弑杀亲族，枉顾人伦。”
萧衍之闻言，眸光却异常冷静安定，就像是对楚云临的话见怪不怪了，只是敛着眉眼，低低笑道：“这世上没有人能抵抗得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如你有机会，定会说得这么轻巧。”
这话一落，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楚云临搁下手中的茶盏，冷眼看着萧衍之，心中的耐心已经耗尽，幽幽道：“所以你今日让我来，想做些什么？”
萧衍之见他如此开门见山的话，心中自己略占一筹，心绪渐渐安定下来：“我就知道，从你踏进这座茶肆开始，就证明，那孩子于你而言，并非全不在意。”
楚云临摆弄了些衣摆，沉声道：“殿下既然已经对我的事如此清楚，自然该知道我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事，我寻了她四年，巴不得将她抽筋剥皮，却一无所获，眼下这孩子，不正是机会？”
萧衍之自然知道他和那土匪女头子之间的事，听说是他被那女土匪骗了，还一拍了之。
他本来以为楚云临是因为还有情在，所以才如此锲而不舍。
从他进门后，对那孩子不闻不问的态度，想来还真的有可能是因爱生恨。
楚云临睨着萧衍之，却瞧不清楚他的眼底的情绪，只得继续道：“殿下可以提要求，但是要知轻重，这孩子，能在我这换什么，殿下该想清楚了？”
萧衍之微怔，突然觉得事情似乎正在渐渐远离他的初衷。
毕竟，他的预想中，这孩子会成为钳制楚云临的利器，让他投鼠忌器。
楚云临见他眼波闪烁，沉声道：“如是楚府的未来和亏欠许多的妹妹，殿下大概还得再抓百个十个才够。”
萧衍之死死握紧双拳，以往虽然知道这楚云临并非善类，但是从没正面和他起过冲突，也一贯是敬之远之。
没想到他原来这般难缠。
萧衍之闭了闭眼睛，所以这些年，楚云临才能将云姝的那些烂桃花都一一斩断，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几口气，敛住心神，突然语气软了几分道：
“我所求之事，对你来说并不难，我只想寻到姝儿，只要找到她，我就会带着她远走他乡，再也不会回京都了。”
楚云临双眸炯炯有神地看着他，点头道：“行，但我的处事风格，殿下也一清二楚，我想渐渐那孩子。”
话罢，他抬眸对上了萧衍之的眼睛，只见他的眼眸渐渐暗了几分，似是在犹豫。
楚云临叹气道：“这些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云姝，甚至还在暗地里试想过，如果你才是云姝的未来夫君，那该有多好，但眼下已经沧海桑田，可毕竟我和云姝毕竟有这么多年的兄妹感情在，如果你真的想带她离开，这个要求我应了。”
萧衍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被毁了的脸庞，心头一阵郁结。
他为今之计，只有寻到依柔，才有机会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萧衍之起身，双手轻拍了几下，对着房外的人沉声吩咐道：“去将人带到门前的马车里，让楚大人见一面。”
楚云临起身，心弦微微颤抖，他蜷缩起手掌，将双手负在身后，这才缓步往茶肆外走。
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就见对面的街道上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男娃娃。
那孩子就像是年画里的孩子一般，肉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