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年。
团团和圆圆那时已经十五岁了。
那年秋日，云汐在京中贵妇人口中听到些流言，命人唤了楚云临进宫来。
“大哥想日后让妮妮和团子成亲？”
楚云临听到这话，人都愣住了，看着自家妹妹似笑非笑的神色，黑眉皱了又皱，双手重重搁在茶几上，沉声道：“妹妹这什么意思，我家妮妮才十岁，这是谁人在乱嚼舌根？”
云汐秀眉微挑，叹气道：“自然是你家父亲了。”
楚云临闻言，也跟着叹气，无奈道：“也是你父亲。”
云汐笑着没有回应，只半眯着眼睛道：“他就没什么其他的爱好了？”
楚云临又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家父亲的事并不要紧，抬眸看着云汐道：“妹妹，我们可是说好的，妮妮和团子不行，差了六岁了，况且我们之前都说好了，也是你说的，表兄妹之间结合，孩子大概率都不太聪明...”
云汐听到他这么嫌弃自家团子，有些困惑地看着楚云临：“这话怎的听起来有些奇怪，就像是大哥有些嫌弃我家团子...”
楚云临怔了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就听到云汐继续道：“怎的感觉大家都有些怕团子，他现在不过才十五岁，不就是张扬了些的少年郎？”
楚云临嘴角微微抽搐。
张扬？
他想起小太子平日里面对旁人时，那副深沉的样子，简直和他在云汐跟前判若两人。
朝中不少人说，小太子比起像陛下、太上皇，更像已故的顾皇后。
这些话，楚云临自然不会说出来给云汐添堵。
小太子有顾皇后那般心智，也是好事。
而性情也只在对上旁人冷些。
好吧，对他这舅父也冷了些。
但待他父皇、母后，那也和自家子凌没什么区别。
楚云临战术性地喝了口茶，沉声道：“那孩子心智本就比一般成熟，又比我家妮妮大了六岁，妹妹知道的，妮妮现在眼里只有吃的，真的不合适。”
云汐点头，算是认同了楚云临这番话。
况且，就算是她家大哥真的有此心，她也做不了主。
毕竟这可是团子的人生大事，他未来的太子妃，当然得他自己相中。
“妹妹放心，父亲那边，就由我去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楚云临松了口气，就差拍着胸脯保证。
云汐摇头笑了一声，也不去管这些乱糟糟的事，她笑着道：“现在团团和圆圆也十五岁了，北齐上下一片太平，陛下已经打算将事情给这二人去办了，下个月，陛下说要带我去常山看雪。”
楚云临有些羡慕地抬眸看了一眼云汐。
云汐端起茶盏的动作一顿，笑着道：“大哥每次出外查案，不是都带着云瑶去，我和陛下这么多年，可是哪里都没去。”
楚云临想起这十五年来的种种，脸上浮现了几分自豪的笑：“现在西辽被几个皇子分成了好几部分，眼下没有与我北齐抗衡的实力，至于南楚，五年前，楚游成了南楚王，倒也相安无事。”
云汐挑眉，听到“南楚”想起前阵子沈郁收到的暗报，沉声道：“没想到楚游还是太过心软了，当年登基之时，没能将那些兄弟一并除掉...只能希望以后南楚乱起来时，不影响到我北齐。”
楚云临点头。
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从屏风外晃了进来。
“见过母后，见过舅父！”萧途安在殿内立定后，拱手朝着二人行礼。
云汐摆手让他过来坐，调笑道：“团子来，我和你舅父方才还说到你了。”
萧途安穿着一身青色的广袖锦袍，正是身子抽条的时候，修长如青竹，皎如玉树，冠玉般的的脸上一双浓斜的长眉，底下是一双流转着一片群星的浩瀚银河。
和当年的沈郁像了七八分。
楚云临也有这个念头，但是他认为的是，萧途安最像当今陛下的地方，真是这周身冷厉的气息，尤其是那一双凤眸微微上挑事，天然带着几分冷意。
楚云临下意识想避开方才和云汐的话题，转头去看殿门外，轻声问：“圆圆呢？”
“圆圆这几日，一直待在房内作画，大哥你也知道的，她一旦画起画来，简直没日没夜。”云汐抿了口茶，回答道。
楚云临想起沈鸢那痴迷作画的样子，点头道：“那孩子有天赋，上次还帮我画出了嫌犯的画像，她这次画了几天了？”
这几日，云汐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去常山赏雪的事，听到这话，才意识到确实有好几日没见到圆圆了。
云汐想到这里，转头去看自家儿子。
萧途安扣在茶盏边沿的玉白手指顿了顿，数了数日子，沈鸢离宫已经三天了，他心知自己定是又中了沈鸢的诡计了，成了她的替死鬼。
就是不知道那疯丫头又跑去哪里了？
如真是去京郊外的桃林采风，怎会三日还没回宫。
尽管如此，萧途安面上还是半分也没露出破绽来，他低头笑了下，轻声回答：“可能就快要完成了，舅父也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如有人去叨扰到圆圆，定没有好果子吃。”
楚云临脑海里闪过些不太好的记忆，点头径自饮茶。
云汐的目光在自家儿子身上转了转，秀眉皱了皱，摆手刚像让金玉去圆圆殿内打探些消息，就见沈郁进了殿来。
她一下子就像是寻到了救星，猛地起身，朝着沈郁伸手。
萧途安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美骗过了母后和舅父，可就在见到自家父皇进来的那一刻，浑身顿是一紧，扣着茶盏的手指禁不住紧了些。
沈郁握住了云汐的手，视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低着头的萧途安。
“怎么了？”沈郁沉声问了一句。
云汐朝着他使了个眼神：“我刚想去看看圆圆，看她画作好了没？你可要一起去？”
【你家儿子有些问题，圆圆兴许又溜出宫玩了。】
沈郁刚从外面回来，解开外衫的动作一顿，读到云汐这句心声，眉眼上本来淡下去的凌厉再度深了几分，旋即用那双和萧途安极像的凤眼上下扫了他几眼。
萧途安心中咯噔一声，十五年的人生经历，告诉他，在自家父皇面前，辩解半点作用都没有，反而会被罚得更重。
所以他索性起身，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儿臣有错，儿臣不该听信圆圆只是去东郊桃源采风的话，她这次去郊外采风已经三日了。”
云汐虽然早就猜到了，但脸色还是冷了几分。
“什么？”反倒是一侧的楚云临一惊，他猛地起身，心道：自己这大理寺卿竟然没看出小太子方才是在说慌。
如不是陛下来了，想来他还能游刃有余地瞒过妹妹和自己。
不行，他家妮妮绝不能嫁入东宫。
心中再次坚定了这个念头。
“她出宫，带了谁？”云汐沉声问道。
“就身边的侍女，和两个侍卫，”萧途安答道，“儿臣这就亲自去将她抓回来。”
沈郁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解开身上的外袍，在软塌上坐下，轻声道：“她想来是去靖州了，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况且她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话罢，沈郁伸手去握云汐的手掌，拉着她坐下。
萧途安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自家父皇，旋即点头道：“儿臣也这么认为。”
【毕竟，就算是我，也打不过圆圆。】
楚云临也点头认同，现在整个北齐虽然还有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还有匪患，但大部分地方都算太平。
况且，沈鸢的剑术，简直了...
她不欺负别人就行了。
楚云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云汐已经恢复了平静，想来和他想的一样。
月末，沈鸢就回京了，本以为回京后，会受罚，没想到无事发生。
云汐看着嗮黑了些的女儿，摆手让她过来，握着她的手，睨着她道：“可见到景行了？”
沈鸢扯了扯嘴：“母后，我可是圆了自己小时候的遗憾，我可不认你口中的景行和尚。”
话罢，就有一杯茶盏递到了她的手边，沈鸢转头去看自家皇兄，笑着露出一大口白牙：“多谢皇兄了。”
萧途安狠狠地刮了她一眼，语气不善道：“不用谢，反正我没因为你受罚。”
言外之意，如受了罚，定要找你算账。
云汐板起脸看着这两个孩子，沉声道：“别高兴得太早，你家父皇可没说不罚你们。”
“什么？”
“什么？”
云汐看着量孩子傻眼的神色，点头笑着道：“你父皇编了一套新的剑术，给团团，而圆圆是一套棋谱。”
萧途安：“......！！”
沈鸢：“......！！”
“能不能换一换啊？”两人异口同声道。
“自然是...不行！”云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脸上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一个性子太过沉闷，凡事三思而后行，能让旁人帮着做的事，绝不会自己亲自出手；
另一个又想一出是一出，也只有作画时才静得下心来，太过机灵反而沉不下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