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骨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另一个幻的王族，果然是顾情。
“重新活过来是什么意思？”顾夺却更关心这个问题。
“我的好弟弟，你不会觉得经过了那场爆炸，我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活着吧？”顾情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却让人隐隐有些不适。
事后陆锦骨想想，大概因为这句话里压抑着的疯狂，那个时候就已经透露出了些许吧。
只是因为顾情的精神力与她一样强大，或者说更胜一筹，所以她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对方情绪的波动。
回到当下，顾夺对这个问题只能哑口无言。
其实只看顾情满脸的伤疤，便能对当日的惨烈窥探一二。
不过对方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说下去：“当然是有代价的，当时的我准确来说并不算活着，只是一个活死人而已，成为幻的王族的时间太过巧妙，万分之一的巧合造就了当时那种不死不活的状况，但我当然不甘心，你能理解的对吗？别无选择地成为了试验品，至少允许我选择是否活着吧？”
“这一点上我是幸运的，”他的声音又带了笑意，“我好容易连接的第一个节点，你们猜是谁？”
幸运？
这个词让她很在意。
能让顾情用上这个词，说明这个节点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一定是可以帮助到他的人。
大概就是那几个贵族之一吧。
虽然有了模糊的猜测，但顾情说出答案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吃惊，同时生出一种命运果然难以捉摸的感觉。
顾情连接上的第一个节点，居然是谢菱。
论地位，这是谢家当代的掌舵人，权利极大。
论野心，谢家暗中培植塔尔玫瑰，又以中立的身份与布莱克等家族暗通款曲，足见其野心之大。
几乎算是顾情当时最好的选择了。
他轻而易举就与谢菱达成了共识，又借助谢菱为通道，与布莱克家族联络上了。
之后的事情不需要细说也能猜到几分。
但顾夺显然还不能接受：“可是为什么？你之后为何也不跟我们联络？”
她暗暗叹气，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若面对的人不是苦苦寻找的大哥，顾夺怕是早就看明白了。
还能为什么呢？因为顾情自己不想啊。
不知是心中早有怨恨，又或是在生死边界游荡了一番改变了心态，总之他已经不是顾夺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大哥了。
可顾夺却还看不清这一点，又或者其实看清楚了，只是本能地拒绝去想去承认而已。
难免为他觉得难过，只是这一道坎，总是需要他自己迈过来的。
所以她只是默默握住了男朋友的手，无声地告诉他，不管怎么样，她都在他身边。
顾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觉得现在的联盟很好吗？”
不好。
她在内心默默回答。
科技的发展固然让她惊讶，精神力的开发也确实带来了许多便利，但总让她觉得处处不自在。
谁能想到在种花家都废除许多年的奴仆，在星际时代居然又出现了呢？
但她会这么想，更多原因是由于壳子里住着的是一个来自地球文明时代的幽魂，对于土生土长的联盟人来说，或许并不会有太多的感觉。
她看向顾夺，却见男朋友沉吟着，许久才斟酌着回答：“自然有不好的地方。”
“不错，”顾情立刻接话，“所以我想改变它有什么错？”
“可是家中……”
“顾家的家训你不清楚？与其和家中联络之后，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倒不如借用布莱克等家族的力量，”顾情语气激昂，“反正他们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都已经接受了幻的精神力，生死也就在我的一念之间罢了，不必担心他们真的做出什么人神共愤之事。”
听这意思，他是在利用布莱克等家族，只等达成目的之后，便可利用王族之力，将那些野心家一网打尽。
陆锦骨微微皱眉，偏头看向身边的人，盘算着若顾夺真的因为感情的干扰，无法看穿顾情话术中的漏洞，拼着让男朋友有怨言，她也不能再让对方这么误导下去了。
却见顾夺眼底流淌过深深的失望，笔直的背脊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向后微弯靠在了椅背上。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光已经恢复坚定。
一字一顿开口：“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点点是去了宠物星球’这种话，我早已不相信。”
忽然就松了口气。
她知道点点是顾夺小时候养过的一个宠物，却因为意外死去了，还是孩子的人想必很难过，那句话……也许是那时候顾情劝说弟弟的吧。
现在顾夺这么说，却是在表明，他不会被那些花言巧语所迷惑。
顾情沉默了一会，才轻轻一笑：“也是，我忘了你已经长大了，对哥哥的话也会质疑了。”
顾夺眼中有风云乍起，片刻又恢复平静：“因为你的破绽太多了。”
“死在布莱克联盟手中的平民已经超过四位数，”他微微捏紧拳头，“而你却觉得那还不是人神共愤之事……”
“……大哥，我没有忘记顾家的家训，而你已经忘了。”
这一次顾情沉默得更久了，顾夺也没有说话，兄弟俩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仿佛都在等待对方退让。
顾夺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缓缓站起来，身周幽蓝色的光芒若隐若现：“大哥，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哈哈哈哈哈哈……”喇叭中传来一阵狂笑，顾情终于不再伪装，“收手？我的好弟弟，你还是那么天真啊！”
金色的力量从医疗舱中溢出来，与此同时，医疗室的门砰的关闭了。
他们被关在这里。
陆锦骨早有所防备，立刻也放出了精神力。
这是两位王族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释放力量，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同。
他们的力量同出一源，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若说她的精神力仿佛九幽寒冰，让人心生冷意，顾情的力量便如地狱恶鬼，仿若光明的颜色都丝毫不能掩盖其内里的血腥、可怖。
那是沾染了无数血肉才会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