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炎端起碗,吃了口饭,饭粒油光,吃得弹牙,回味甘甜,他接着问道:“哪家涨了粮价?”
戴峥嚼着饭,想了下,“也说不准哪家,这粮价,一家上涨,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同时调价,不然价格最低者,会受到同行排挤。”
“赚天灾之利,小人行径,其眼界心胸竟不如一女子。”
“他们这些人,利欲熏心,上又无人管束,有利可图,自然因利乘便,计功谋利。”
廖炎放下碗筷,声音似平静,“杜峰这个会长,做到头了。”
何展赞同,“是不像话,自从他儿子出事后,他的精力就只放在他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毫无作为。”
“召开商会,重新选举会长。”
“好。三爷,你可有合适人选?”
他拿起手帕,擦擦嘴,看向何展,“我。”
“您要亲自上阵?”
“我不行?”
“行!您非常行!”这么敏感的话题,何展决不能犹豫!“您之前不是…嫌当会长,事儿多么?”
“现在顾不得这个。”
“三爷…,您着急了?”何展亮着眼睛,很是激动,三爷终于不再四平八稳了。
廖炎挑眉看他,“显你懂得多?”
他谄笑着,“不敢,不敢…”,嘴上说着不敢,但还是忍不住说上一句,“三爷,这追姑娘,可不是做生意,讲究四平八稳,这动作得快起来啊!”
“你追过?”
何展刚想反驳。
“你第一次喝…”
“得,三爷,咱俩个单身汉,谁也别嫌弃谁,行不?”
空气静了片刻,廖炎缓缓开口,“这姑娘……”,欲言又止,未尽之言,都在叹息里。
他不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子,生逢乱世,若是性子过于温顺柔弱,就只能依附男人,身如浮萍,他尚且刀尖舔血,哪有更多精力照顾别人,但这姑娘性格又过于独立,倒让人无所适从。
…………………………
经过上次的震慑,又有军队在此驻守维持,每天施粥的过程,都非常顺利,秦卿也不用天天盯着,可以抽出时间,想办法解决米粮供应的问题。
她在谭记楼上,找了个偏僻清净的雅间,烦闷着,龙城这么大,除了谭记,竟没一个可以舒心呆着的地方。
门被轻轻敲响,清静被打断,秦卿蹙蹙眉,上前打开门,紧皱的眉头舒展,她有些惊讶,“三爷?”
“不请自来,可有打扰?”
“您说笑了,请进。”秦卿侧身让开,让三爷进来。
她走过来,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三爷前来,是有事?”
廖炎看了眼没关的门,收回视线,说道:“商会决定在城中设四个粥厂,你可愿意,让其他商户加入,共用城东?”
有人加入,钱粮问题也能更好解决,这自然是好事,她欣然答应,“非常愿意,求之不得。”
姑娘笑靥如花,赏心悦目,他微扬嘴角,将几张契约交给她,“这是负责供粮的米店,合同已签好。”
秦卿翻开契约,上面粮价如往常,没有涨价,困扰了多日的难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自家爷在背后出了这么大力,何展定要说出来,博博好感。
“三爷已是新上任的商会会长,听闻秦小姐赈灾受阻,三爷一上任,便筹集粮款,调控粮价,属实辛苦,不过好在,没误了秦小姐施粥赈灾。”
秦卿赶忙摇摇头,喜不自胜的看着合同,“没误,来得很及时,我在此谢过三爷。”
廖炎将扇子搭在手心,捏着扇骨,声音和柔温顺,“能帮到你便好。”
何展瞧了眼三爷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又将商户捐赠的账本拿给秦卿,“这是向城东粥厂捐赠的粮款及其明细,您收好。”
秦卿受宠若惊的接过账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映入眼帘的便是‘华阳楼’三个字,她感激的看向廖炎,“谢谢三爷。”
廖炎笑着,“你已经谢过了。”
她眉欢眼笑的伸出手,“合作愉快。”
往事重现,正如谭记开张时,他们在此,相视一笑,正式相识。
他轻轻回握,指尖依旧微凉,惹人疼,“合作愉快…”
…………………………
毕竟是粥厂的共同经营者,秦卿便约了三爷,第二日,前往城东,了解粥厂和灾民的情况。
成了合作伙伴,两人商议,今日亲自施粥,做为合作仪式,聊表庆祝。
两人来到施粥处,秦卿刚拿起勺子,放到木桶里,一只手就从她身旁伸过来,将她拉到一边。
“我来。”
秦卿看清来人,皮笑肉不笑的去拿勺子,“少帅事务繁忙,这点小事儿,交给我吧。”
“你的事,不分大小…”,岳钦耍赖不肯,秦卿拉扯不成,两人暗中较劲,你来我往,彼此不肯相让。
他邪魅笑着,忽而握住秦卿的手,“一起也行。”
秦卿似触电般抽出手,不经意扫了眼他今日的穿着,绿色军裤配皮靴,衬衫解开三颗扣子,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硬朗的肌肉,眉目山河,人似孤松,这穿着,看似平常,实则花了些心思,她撇过头,刻意走远了些。
岳钦收回笑容,面无表情的舀起粥,“廖会长来此,岂不是屈尊降贵?”
“少帅亲自慰问灾民,才是屈尊降贵。”
“离她远点。”
“你能做她的主?”
“就是不能,才叫你离远点。”
“怕是恕难从命。”
“这次筹措钱粮,无论你的目的何为,我心怀谢意,但她,你莫要肖想。”
“以前你或许占得先机,如今……”廖炎看了眼秦卿,“怕是你我在同等位置,不相上下。”
岳钦淡笑如常,将粥舀到灾民碗里,“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
廖炎不以为意,“土匪出身,赌场起家,哪个是君子?”
岳钦毫不示弱,“政权交替,战场拼杀,我也不是君子。”
“英雄所见略同?”
“那就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
成熟男人间的竞争,都想保持风度,谁动了怒,便落得下乘,没有天花乱坠的战前宣言,也没有剑拔弩张的争斗,讲究的是不动声色,杀人无形,暗里行招、走旗,抢占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