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幽暗的夜色,海面阴沉又迷蒙,月色冷漠,击碎了平静的‘水镜’,浮光掠影、波光粼粼,这真是个冰冷枯燥的傍晚,周围静似无人,无声无息,连心脏都已停止跳动,生怕打破这万籁俱寂的氛围。
无边无际的昏暗,一把利斧划破这张阴霾的黑布,猝不及防的光刺痛了眼,灼烧了脸,身体不断沉落,心脏骤然加速,似要浮出身体,双手无助挥舞,想留住怦然的心跳,想抓住无形的绳索,胸口处撕裂般,剧烈的疼痛袭来,炙人的光线越来越亮,廖炎被迫的恍惚睁开眼,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他费力抬起手,想拂去那层朦胧水雾。
“按住!别让他动!”
声音镇定冷静,似泉中一口清甜,浇灭浮躁的心,烫人的身,廖炎只觉得心神安宁,任由双臂被人用力按着,他听到何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担心焦急,“三爷!你忍着点啊,千万别动啊!别动!”
混沌初开,身影渐渐清晰,魂牵梦绕的姑娘,近在咫尺,廖炎想开口唤她,喉咙却似火烧,干涩疼痛,吐不出半个字。
他用尽全力,不愿阖上眼,贪恋着那淼淼身姿,生怕片刻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俏丽的脸庞,此时严肃认真,动作丝毫不慌乱,没有惊讶,眼神坚定,手指在忙碌,肌肤被线拉扯,已疼到麻木。
差点忘记了,她是位医生,那么神圣高洁,他这一身鲜血泥泞,又可否配得上她……
胸口空洞冰凉,不知是鲜血在流淌,还是柔软的手指在抚摸。
廖炎扯起嘴角,噙着淡笑,若是弥留,我心向往,仍是你……秦卿啊,原来我真的好爱你……
痛楚猛烈撞击着神经,眼皮发沉,廖炎终是体力不支,疼晕了过去。
当再次睁开眼时,白墙电灯,幽静安宁,好似无事发生过,恍然如梦。
“三爷?”
何展见三爷已醒过来,但目光停滞不动,放空无神,便心有不安的喊了声。
话堵在喉咙处,披荆斩棘般,才发出声,略带嘶哑,“这是哪儿?”
“秦小姐的房间。”
手指蜷在床单上,顺滑的布料,似姑娘柔嫩的肌肤,暖意从指尖游走而上,本就疼痛的胸口,又多了些刺痒,搔不到摸不着。
廖炎微微侧头,鼻尖贴近柔软的枕头,独特的发香,扑鼻而来,透着主人的温柔性子。
何展见三爷的神情举动,知他在想什么,看了看门外,故意逗他,弯腰轻声说道:“这枕头,被子,床单,应该都是秦小姐的…”
廖炎眼睑垂下,脸色没什么变化,但何展还是看出三爷嘴角边,努力抑制的弧度。
朔风拂过,何展听他轻飘低缓的说着:“这可算是因祸得福?”
何展立刻点头附和,“算!”
‘吱嘎…’
门推开,廖炎转头,满眼温柔,看着秦卿慢慢向他走来。
“三爷。”
“谢谢…”
秦卿将水杯放下,宽慰道:“您安心养伤,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好……”
何展肃穆低眉,由衷感谢,“秦小姐,谢谢你。”
“五爷,您谢过好多次了。”
他郑重的弯腰鞠躬,言辞诚恳道:“谢谢。”
秦卿也颔首淡笑,“好,谢意,我收下了。”
后又对廖炎说道:“三爷,我需要测下体温。”
“呃……”
秦卿看出三爷的迟疑,两手一摊,寻问道:“可以么?”
何展站在一旁,心急如焚,这时候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要不是怕显得太特意,他都想现在就退出去,给两人腾地方。
秦卿将体温计递给何展,“五爷,您来吧,把它放到三爷腋下就好。”
“我不行!不行!”
何展抬手摆晃,百般推拒,“我…秦小姐,我手重,这种细活,我真干不了。”
他焦急的看向三爷,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怨念,眼神不断在说主动点!主动点!不行么!
抬起的手停在空中,秦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廖炎似不在意的说道:“还是你来吧。”
“好。”
他垂目盯着洁白的棉被,面色如常,淡定从容,实则被下的双手,正紧握着床单,随着秦卿渐渐靠近,呼吸也逐渐紊乱。
秦卿走到床前,掀开廖炎身上的被子,伸手去解小褂的扣子。
廖炎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胸前,白嫩的柔荑到了眼前,解开一颗扣子,指尖触到了他的锁骨,似飞絮飘过,微痒,两颗,带着血迹的纱布映入眼帘,扣子过了伤处,扭动的手指便开始加速,将扣子全部解开……
手指从廖炎眼前掠过,略有些冰凉的划过胸侧,如小虫在嘶哑爬行,到了他的腋下,心脏猛地缩了一下,廖炎紧抿着嘴,将胸绷得紧紧,心跳‘砰砰砰’无法抑制的乱跳。
正是心痒难耐,痛苦与快乐并存之时,他听见秦卿平静的说道:“放松,小心崩开伤口。”
一抹不自然的红,上了脸,廖炎尝试调整呼吸,总不能这么丢脸。
秦卿放好体温计,又很快的将衣服扣子系好,“需要些时间,您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过来。”
“是。”
秦卿走后,廖炎默了许久,待到完全冷静下来,伤处隐隐作痛时,忽而沉声问道:“那些人呢?”
想起那帮混蛋,何展目光变得凛厉,恨恨道:“院里的警卫听到枪声冲了出来,那些人看见他们端着长枪,就跑了……”
廖炎沉默不语,只冷冷的看着前方。
养伤,还是要心情舒畅,莫要忧心伤神才好,何展转了话题,故作轻快的滔滔不绝,“三爷,你没看见秦小姐见到你时,那担心的模样,二话没说,就让人把你抬进来了。”
被下的手轻轻抚上胸口,“伤是她处理的?”
“是,秦小姐看见血淋淋的伤口,眉头都没皱一下,立刻让人把医疗箱拿过来,那箱里东西可真全,就跟带着一个手术室一样。”
“她怎么还随身带着那些?”
何展不懂,便猜测道:“不知道,可能医生都有这个习惯吧?”
廖炎神情黯然,喃喃自语,“或许吧……”
这里是军院,她为何而带,又为谁而带,是医生的专业习惯,还是纯粹为了某个人而备,他不知,也不想知……
“三爷,这次是我疏忽大意,您以后千万别再冒风险救我,若是您出了事,我……”
“你我同生入死多年,不必说这些。”
‘笃!笃!笃!’沉闷急促的脚步,在门外响起,沉重有力,还未进门,就能听见这么重的声音,可想而知,来人得有多急躁。
一阵冷风吹进来,门被大力推开,‘当!当!当!’军靴敲在地板上,来人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廖炎垂目不语,从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便知来人是谁,他此刻脸色淡淡,正眼也没向门口瞧一下。
岳钦目光阴森,看着床上的人,嘴唇抿得泛白,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漠,语气寡淡的说道:“把他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