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恐怖剑气撕裂了黑暗，浓稠的黑血不断倾洒！
这里到处都是恐怖的炼金生物与黑暗魔物，畸形而恐怖。
它们正悍不畏死攻击着最中心的那道身影，毫无理智，无比疯狂。
那是一个黑袍人，只不过她穿的黑袍已经十分破烂，隐约可以看得出是一个女人。
她浑身弥漫着深渊之力，手持长剑肆意挥砍，每一剑都斩落无数魔物！
若是季清歌在此，必定能认出，她就是当初在云来海上，与他一战之人。
可随着时间流逝，她挥剑的频率越来越低，力量也越来越弱。
“汪！”
身后忽然传来浓烈腥风，一头巨大的魔龙飞来，张嘴就要将她一口吞下！
“死！”
嘶哑的低喝满含杀意，她回身就是毫不犹豫一剑斩下，凌厉的剑气势如破竹，瞬间将魔龙一分为二！
但斩出这一剑之后，她似乎后继无力。
眼看一条巨大的魔鱼甩尾而来，她躲闪不及，被抽飞落下，轰隆一声砸进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那身黑袍终究破碎，露出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女身影。
她的容貌并非绝色，但异常干净清秀，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更是给人一种阳光温柔的感觉。
只不过，她眼里弥漫着纯粹的黑暗，彻底破坏了这份美感。
她强撑着坐起，靠在石头上，看着漫天魔物，最终还是深深叹息。
“看来，我已经等不到你来了，季……季什么来着？”
她拍了拍脑袋，似乎在回忆，可记忆缺失得太严重，只能无奈作罢。
“哎呀……麻烦了啊。”
因为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她受伤极其严重，程序即将被深渊侵蚀殆尽，处于彻底错乱的边缘，记忆也严重缺失。
她遗忘了太多事，太多的疯狂冲击着脑海，仅剩的一丝清明守护着唯一的执念。
但看这漫天袭来的魔物，她似乎也只能把这执念带入地狱了。
不过，哪怕这些魔物就此退去，她也无法活下去了。
黑暗已经把她彻底吞噬，倘若最后一丝执念散去，她将会被黑暗彻底支配，成为毫无理智的杀神。
“罢了，我帮不了你了。”
“……对不起啊。”
女人嘴角带着一抹歉意，看着愈发临近的魔物，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与其成为毫无理智的杀神，她宁愿死了算了。
也许是临死前的幻想罢，她忽然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气息。
温暖的星辉暴力撕裂黑暗，无数魔物在其中痛苦嘶吼。
而后，缓缓凋零，归于沉寂。
“……”
“？”
“我……没死？”
她睁开了眼，而后就是一怔。
刚才还塞满天空的魔物，现在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四位与此方世界格格不入的神明。
刚才的一切并非幻想，而是真实的。
她的目光在四人脸上扫过，当看到季清歌后，忽然眼前一亮，挣扎着起身，踉跄着走了过来。
“是你……你终于，还是来了。”
她站在季清歌面前，目光之中充斥着惊喜，又满是歉意。
虽然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曾做过什么，但仅剩的记忆片段告诉她，她该道歉。
哪怕曾经所做之事，并非她的本意。
“那个，对不起……”
“没关系。”
季清歌摇了摇头。
说真的，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
老情人见面，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情绪才对，但此刻，他的心中一片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并非他绝情。
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是受害者，只是如今，那一段经历已经被彻底烧毁，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这个女人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呢？
身为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人偶，依照设定做完了一切后，就被抛弃。
如今她被黑暗侵蚀，本可向天理复仇，却最终选择反叛黑暗，帮助季清歌。
这真的只是程序吗？
或许……
在漫长的黑暗时光中，她早就诞生了自我意识。
她所做的这一切，或许是在赎罪吧。
“那个……我好像忘记你的模样，也忘记你的名字了。”
女人没敢靠太近，她怕自己的黑暗气息沾染到季清歌。
“你可以再告诉我一次，你的名字吗？”
“……季清歌。”
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季清歌缓缓开口。
“哦对，你叫季清歌！”
女人恍然，她似乎记了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还能达成最后的心愿。”
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一如近千年前，那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
“……”
季清歌无言，心里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沉重。
哪怕被抹除了过去，他刻印在心里的感情，依旧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那不是爱，而是对于曾经美好时光的悲哀。
“听我说，季清歌，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女人没有给季清歌思考的时间，急切地说，“深渊已经知道天理不在了，它们正在集结所有力量，打算在近期进攻提瓦特。”
“深渊的公主对此并不知情，她依旧沉沦于复国的幻梦之中，不知道自己将会给提瓦特大陆带来何种劫难。”
“其余的……”
她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委屈迷茫，“我……我不记得了，我的记忆缺失得太严重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已经很好了，不必勉强自己。”季清歌深吸了一口气。
哪怕身为律者，身为神明，他的心情也很是复杂。
尽管这一切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只是一场虚假的梦，但……
季清歌是真实的。
这个人偶，也是真实存在的。
谁对谁错？谁是谁非？
或许，谁都没有错。
只是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好一会儿后，她跌坐在地上，眼中的神志也在一点一点褪去。
“对不起，季清歌，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对不起，我曾经给你留下了太深的创伤。”
“真的对不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
该怎么做？
季清歌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是很好受，所谓当局者迷，也不过如此了。
这件事，本就不怪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主动去伤害过任何人。
“我代他，原谅你了。”
就在季清歌心中迷茫时，雷电影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雷电影缓缓上前，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抚上了她的脑袋，轻轻安抚，让她安静下来。
“你……你是谁？”
她即将完全疯狂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疑惑。
“我是季清歌的妻子。”雷电影轻声开口。
“妻子…妻子……”
她似乎想了好久，才想起这个词汇的意思，终于发自内心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太好了，太好了……”
她握住了雷电影的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用力往回缩。
“你别靠近我，我已经被黑暗污染，靠近我的话，你会有危险的，你是季清歌的妻子，我不能让你被污染……”
退开一段距离后，她才看着雷电影，眼里尽是疯狂与挣扎，其中夹杂着一丝乞求。
“我……我虽然忘记了，但我肯定，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你千万不要像我这样伤害他。”
“我希望……你能好好爱他，不要伤害他，和他好好走下去，答应我，好吗？”
听完后，雷电影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我不需要对你保证，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证，我对他的爱可至永恒，我相信，他对我也是如此。”
“老实说，对于你的出现，我其实并不是很开心，但，你并未做错任何事，你只是被命运裹挟的人偶。”
“你已经诞生了自我意识，但归根结底，你还是束缚在过去，束缚在命运之中。”
“你是一个可怜的人，若是有来生，我愿你不再受命运摆布，可以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
闻言，人偶就这么怔怔看着雷电影，表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眼底的疯狂与混乱在这一刻尽数被压制，只剩下了最初的纯洁与清醒。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目光从季清歌身上移开。
雷电影的话似乎她的心底响起，驱逐了黑暗，唤醒了她最纯真的本质。
是时候告别了。
“谢谢。”
“不客气。”
雷电影笑了笑，起身退开，又拍了拍季清歌的肩，
“清歌，这一切并不怪你，也不怪她，去吧，和她做最后的告别，也是和你自己的过去，做最后的告别。”
“从今往后，你不会再被命运与过去束缚，我将会与你，一同向前。”
说罢，她抬步离去，给季清歌留出独处的空间。
“阿影，谢谢你。”季清歌目露感激。
他一直说雷电影傻，可没想到的是，雷电影才是看得最通透的那个。
若是没有雷电影，这段过往，或许真的会再一次成为过不去的心结。
见雷电影离去后，他才看向那个人偶，人偶也看向了他。
时间，似乎就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本应该已经忘却的往事，此刻如同幻灯片一般，一幕一幕浮上心头。
“我记起来了，你的名字。”季清歌轻轻开口。
“嘘～”
女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开心笑了起来。
“对不起啊，清歌，我这个枷锁，锁了你将近一千年。”
“没事。”季清歌轻轻一笑，“若非如此，我怎能找到那把最正确的钥匙，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闻言，女人扑哧一笑，“哈哈！你能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这死脑筋转不过弯儿来呢。”
“那么，说正事吧，清歌，这个给你。”
女人将一枚黑色的晶体交给他。
“这个是地图，里面记载了许多信息，深渊想要吞噬提瓦特，让提瓦特重新归于虚无，重归于起始，这是定数，这是轮回。”
“但这一次，世界不再重新衍化，旧世界终将会燃烬，新世界终将会到来，但这不再是轮回，而是新生。”
“清歌，我相信你，不管是深渊，还是崩坏，一定都不会是你的对手，对不对？”
看着她的笑容，季清歌又是一笑，轻轻点头，
“嗯。”
得到保证，女人终于心满意足了。
“好啦，这千年的煎熬终于结束啦，那么……”
“杀了我吧，清歌。”
“斩断你的过去，也斩断我的命运，让你，也让我，让我们都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拜托了。”
她灿烂一笑，一如曾经。
“……好。”
沉默片刻后，季清歌终究还是点头。
他心念一动，劫世之辉光出现在手中，刀锋上有蜂鸣作响，这是曾经用来保护她的刀。
现在，终究是要斩向她。
不，
是拯救自己，也是拯救她。
她已经无法再活下去，就连掌握了人偶之术的雷电影都无能为力。
再过一会儿，她神志尽散，就会彻底变成怪物。
她不想变成怪物，她想清醒着，以一个人类的身份，获得属于自己的救赎。
她想，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真正的人。
“你会愿望成真的，我们都祝福你。”季清歌缓缓举起了刀。
“谢谢！我很开心！”女人笑容依旧灿烂。
“那么……再见了。”
刷——！
……
漆黑夜空下，石砌坟堆前。
季清歌将那串美丽的水晶手链拿出，放在墓碑前，静默良久，而后转身离去。
坟堆前的墓碑上只刻了四个字，在黑暗中隐隐可见：
星儿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