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没有在意皮塞尔的夸赞。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强者的夸赞未必是好事。
“向你完整叙述经过，是为了履行当初约定的话。现在，我们互不相欠。神赐会我们也不可能再待下去，合作可能要因此结束了。”林恩每句话都说得慎重。
“可能？”皮塞尔捕捉到林恩的重点，“你希望继续合作下去？”
“如果可以，那为什么不呢？”
“你们都已经不能在神赐会待下去了，也就没办法再向我汇报情况，合作还怎么维持？”皮塞尔装傻充愣，等着林恩亮明目的。
林恩道：“这就要看你觉得，我们还有没有在其他方面合作的价值。”
“嘶……”皮塞尔看向三名同伴。
金色长发男目光里充满玩味：“如果我们需要清道夫组织的信息呢？”
“也可以。”林恩答应得很痛快，“只不过，得让我心里有点数。你们看上去不问世事，却又格外关心每个势力的情况，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能说的只有一点，别打听我们的事情，对你们两个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皮塞尔道。
林恩也没想过这么轻松就能问出重要秘密，他换个了方式：“那我换个问题，你们会干涉这些势力的战争么？”
皮塞尔没说话，只是看着林恩。
看来这样问还是太敏感。
林恩再度退而求次：“你们对这座城市，是抱有善意还是恶意。”
“这个答案对你有意义吗？我们是可以说谎的。”皮塞尔觉得无趣。
“我起码先得到回答。”林恩直视着皮塞尔。
他的目光很认真。
“好，那我回答你，我们对这座城市抱有善意。”皮塞尔说完，自顾自地笑了笑，“可你相信吗？”
“起码我得到了回答。”林恩没有正面回应。
“呵呵。”皮塞尔觉得这很有趣。
至于林恩信不信？
他还在思考。
皮塞尔四人组的力量是可以直接与神赐会掰手腕的，但他们没有称王称霸。
他们也可以随随便便用超凡能力获取大量的财富，但他们依然蜗居在寒酸的典当行里。
不滥用能力，在清理人员里是很难得的事情。
这使得几人在林恩心里的印象分还不错。
不过另一点客观的是，这四人的堕落值并不乐观，都在【50——120】之间。
根据林恩先前的经验，堕落值在这个水平，杀人不说家常便饭，也起码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要因为这点就判定一个人的好坏吗？
似乎不可以。
随着见识到的人越来越多，林恩也在审视【窥视者之瞳】、【堕落值】。
堕落值是多维的单一评价。
打个比方，一个人格外孝顺父母，却对外人吝啬、恶毒，他的堕落值可能会高一点，也可能会低一点。
问题在于，他堕落值高，对他父母而言，他就是个坏人吗？他堕落值低，对他人而言，他就是个好人吗？
都不是。
林恩曾在某一个深夜里惊醒。
他那时在想，人是复杂的，人与人相处时，往往没办法感受到彼此的多维。既然如此，自己是否因为一味地信服堕落值，而伤害到什么人？
惊醒后的他长舒口气。
他没有。
阿瑟？
阿瑟的堕落值足有【100】，可他帮了自己很多，堕落值也发生过下降。
那么可以以此判断，阿瑟在和朋友相处方面很真心，只不过是和外人打交道时会做些出格的事情？
不可以。
林恩清楚，阿瑟的帮助是讨好，是交易，是为了让自己付出同等的好处。所以他付出了，他提醒了阿瑟他的不足，告诉了他想在清理任务中活下去应该做出怎样的改变。
一个出力，一个出脑子，这很公平。
如果他并没有这份能力呢？
阿瑟会帮助他吗？
不会的，甚至有可能受到伤害。
人真的是多维的吗？
与人相处，又真的可以因为单一的闪光点，而忽视其他吗？
或许这个问题并没有标准的答案，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反正林恩在重新入睡前意识到——
堕落值实际是多维的整体评价。
它没有忽视一个人的善，也绝不会纵容一个人的恶。
它是公正的。
如法律那般。
而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是为公正注入温度。
比如费奇神父，比如卡迈恩采矿场的西泽。
费奇神父杀了很多人，让恐慌笼罩在数以万计的民众心头，却是为了救赎。
西泽曾与威廉、乔顿为伍，伤害了自己，但他在努力补救，并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人。
堕落值穿透了行为，从他们的本质做出了公众的评价。
林恩在与他们打交道时，也由衷地敬佩。
那晚，他沉沉睡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他确信自己没有依赖堕落值，没有被堕落值牵着鼻子走。
准确来说，是他个人的认知与堕落值的评判高度契合。
什么样的人是友善的？
什么样的人是恶意的？
堕落值会告诉他答案，他自己也能独立判断出来。
阿瑟是不友善的，他的好是受到了利益驱使。
记者卡帕是友善的，他的好忠于自己崇高的道德、职业追求。
这就是堕落值的判定标准。
这也是林恩自己深深认同的值得与否。
回到现在。
林恩看了看皮塞尔，又看了看他的同伴金色长发男、胡茬男、眼镜男。
这帮人说他们对这座城市而言是善意的。
堕落值过高，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资格这样说。
林恩很看重堕落值，他也忠于自己的内心，因此他不会放松对四人组的警惕，同时也将一点一点地挖掘四人的本质，将他们的内心美丑看个彻底。
“那你现在可以和我们透露清道夫组织的信息了吗？”皮塞尔问。
“你觉得你的回答足以换取清道夫组织的信息么？”林恩摇摇头，“那只是你对接下来合作所表达的诚意，而我的诚意已经在刚刚讲解清道夫组织与神赐会的矛盾时表露了出来。”
“我接受这个说法。”皮塞尔没有异议。
他们之前的合作，只要求林恩汇报神赐会的情况。而刚刚林恩不止说了神赐会的事，还把清道夫组织、尤利西斯的部分重要信息透露了出来。
相较之下，林恩、莱纳其实更有诚意。
“那么，现在可以商量一下新合作的具体事宜了。”林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