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贾家又被赐婚的事,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便都知道了,往来恭贺的亲友一拨接着一波,这几日,荣府门前的轿马就没断过。
孙绍祖自然也知道了,心中极其不是滋味,原想着自己与贾家交往这么多年,逢年过节的也没少送东西,自己年纪轻轻的已经官位在身,还这么相貌堂堂的,不过是求娶个贾家的庶女,贾家肯定巴不得的呢,没想到竟被拒绝了。
那东府的贾珍算个什么东府,除了有个爵位在身上还有什么,自己求娶他妹妹是给他面子,没想到他也拒绝了自己。
自己之所以一直把主意打在贾府姑娘身上,还不是为了表示自己与贾家交好的心意,将来与那怡王爷成了连襟,自己在兵部就可以青云直上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荣府转头就将女儿嫁给个外番的什么王子,还求皇上赐了婚,真是啪啪打自己的脸呀,什么这个那个的托词,摆明了就是没看上自己,那外国王子就那么好?这贾家庶女最好嫁过去就守寡才称愿呢。
可是,贾家的势头是真好呀,皇上对贾家是真眷顾呀,一个庶女,皇上竟然也给赐婚,还封了乡君,这若是赐婚给自己该多好呀,真是不甘心呐。
就这样,孙绍祖一边嫉恨着,一边羡慕着,却又清楚明白的知道不能因为之前被拒婚的事情与贾家交恶,与贾家的这层关系还要继续维系,最好还能更进一步才好呢,就算再不甘心,也得大大的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去。
偏这几日又有个官媒婆子朱大娘,一个劲儿的往孙家跑,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滔滔不绝的说起一门亲事来。
说的人家也是这京中的老户,姓夏,是在户部挂名的皇商,家中有一位二八妙龄的小姐,正值碧玉年华。
那朱大娘搅着帕子笑道:“孙大爷,这夏家做这供奉可有年头了,家中可是富贵得很呢,别的田地就不说了,单只专门种桂花的地就有几十顷那么多,这京中城里城外的桂花局,都是她家的,就连宫里的一应陈设盆景,也都是她家贡奉。”
“哦?这夏家真这样好?”孙绍祖皮笑肉不笑的道,“俗话说媒婆的嘴,骗人的鬼,朱大娘莫要欺我年轻啊。”
“诶呦呦,瞧您说的,我便是骗谁也不敢骗您这威风凛凛的武官老爷呀。”朱大娘嘻嘻笑道,“这一档子事儿,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家,没有不知道的,大家伙还送了他家一个浑号,叫做‘桂花夏家’,大爷只管让人去打听,老婆子绝无虚言。”
“大爷不知道,他家还有一宗大大的好事呢。”那朱大娘笑眯眯的又道。
“哦?还有什么?”孙绍祖也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
谁知那朱大娘却又拿乔起来,也不往下再说,只拿着帕子一个劲儿的擦嘴,又连连的咳嗽清嗓。
孙绍祖会意,忙命人上茶来,再端上几碟点心。
朱大娘这才又堆上满脸笑容,晃着脖子瞟了孙绍祖一眼,道:“老婆子前几日来,大爷都说有事不见人,今儿好容易见了,说了这半日才得口茶吃,媒婆这碗饭还真是不好捧呐。”
孙绍祖只得赔笑道:“大娘莫怪,只因家中无有内眷,武人心粗,这才怠慢了大娘。”
待茶和点心摆上来了,这朱大娘又端起茶来不紧不慢的吹着,待喝了两口才又道:“所以呀,大爷这府上才需要个贤内助呢。”
“这夏家的小姐不仅生的花朵似的,还识文断字,当家主事可是一把好手,大爷若能得这样一位妻房,那肯定是锦上添花,家业兴旺啊。”
“哦?大娘才刚说的大大的好事就是这小姐有才又有貌吗?”孙绍祖也端起茶来笑道。
“哪呀?有才有貌的小姐多了,这算不得什么。”朱大娘撇撇嘴道,说着将身子向孙绍祖这边倾了倾,压低声音道:“这夏家最大的好处便是……”
孙绍祖被这媒婆说的也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子,只见那媒婆的两片薄唇一上一下的动着,红红的口脂因刚喝过茶的缘故,亮汪汪的,像要滴下水来。
“这小姐可是独养的一个,上无哥儿,下无弟,便是姊妹也无有一个,如今他家老爷已经去了,只太太守着这一根独苗过活,对这唯一的亲生女儿更是爱若珍宝,百依百顺。”
“来日谁若是得了这夏家小姐,可不止是得一份好嫁妆那么简单,只怕是大大的一注好财呢,大爷,您说老婆子说的是不是大大的好事呀。”
孙绍祖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朱大娘见他半晌不言语,也自笑道:“大爷好好想想,不急着给老婆子回话,老婆子今日就先回去,过几日再来打扰大爷。”
说着便随手从碟中拈了一块糕放到口里,甩着帕子一步三摇的走了。
孙绍祖这边却拿杯盖儿一下一下赶着茶碗,心中仔细掂量这媒婆子一番话里的真假,随后便将家里管家叫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吩咐了一遍,令他前去打听这桂花夏家的底细,看是否那姓朱的老婆子在诓人。
这管家倒也能干,不上几日便得来了消息,所有情况竟与那媒婆说的无甚太大出入,孙绍祖便问管家是如何打听的。
那管家便道:“奴才买通了他家一个婆子,仔细问过了,又往他家左邻右舍打听了,还去户部那查了挂名的供奉,确实有这夏家不假,另外往那店铺中去问,人家也都知道这桂花夏家,奴才还听说这夏家与那皇商薛家不相上下呢,似乎还沾着点亲。”
“薛家?”孙绍祖心中又是一动,“可是与贾家有亲的薛家?”
那管家点头道:“正是这个薛家,好像夏薛两家祖上也联过姻,后来那薛家一直在南边经营,两家来往的就渐渐少了。”
孙绍祖摆了摆手,挥退了那管家,自己一手拄着头,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心中暗暗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