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帅哥服务员把咖啡给苏醒端上来的时候，她合上手里的小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约的是下午两点，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苏醒接过自己的“专属杯子”，朝着他笑了笑。
服务员斜着脑袋跟她对视了一下，不置可否，扭头走了。
苏醒抿了抿嘴，皱了皱眉。再环顾四周，这个点，也没什么客人啊！
不自觉地摇摇头，继续翻开这本看了一个月，仿佛永远看不完的小说。
约莫过了五分钟，她听见一声清脆的杯响，是杯子被放在玻璃桌面上的声音，忍不住抬头一看，只见帅哥服务员端了杯茶，稳稳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就陪你聊会儿。”服务员的脸上永远干净得只剩微笑。
苏醒这时候却又不配合了，半拎起手里的书，道：“我还好。”
“好吧，那是我无聊了。”服务员说。
“啊哈！所以现在是我陪你聊天，这杯咖啡是不是可以免单了？”
“那我还是走吧。”服务员说走，身体却没动，显然只是个玩笑。
苏醒端起杯子，这杯子又厚又重，多次端起，感觉让自己的腕部力量都有了明显提升，浅浅抿了一口之后，问：“我其实很好奇，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意思？”
“呐，你也看到了，我在你这里，已经相了几十次亲了，实际上我真正的相亲次数，大概是在你这里的两倍。”苏醒一边用指腹抚摸着杯子把手上的棱角一边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恨嫁女？”
“不会。”服务员回答得毫不犹豫。
苏醒却略微有些失望，正是因为他回答得太快太直接了，反而有种迎合的意味，至少看上去并没有认真思考。
“据我观察，你相亲的绝大多数情况，都是你看不上别人，而不是别人看不上你。”服务员主动解释道，“所以你不是恨嫁，你只是---眼光高。”
“眼光高可不是什么好词儿！”苏醒轻笑一声，她没想到眼前这个以往看上去特别顺眼的帅哥会得出这么一个简单的结论，“现在这社会，别人说你眼光高，意思就是，不考虑自身情况，一味地挑来挑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挑有错吗？”服务员一脸和煦地看着她。
“是不是挑选也意味着势利？”苏醒想了想，“左挑右挑，无非是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无非是想要更好的，这难道不是势利吗？”
“你太偏激了。”服务员一笑起来更显阳光，“其他条件都相同的两个男人，一个长得帅，一个长得丑，你不挑帅的，难道挑丑的？其他条件都相同的两个男人，一个有钱，一个穷，你难道会主动挑穷的？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不势利？”
“接着说！”苏醒催促道。
“相亲其实就是一个选择，选择把自己的婚姻托付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服务员说，“我不认同社会上的一些说法，说现在的女孩儿既势利又拜金。不选好的反选差的，这个道理讲不通的。”
“难道除了这些外在的条件，就没有别的吸引人的点了吗？”苏醒反问。
“比如呢？”
“比如----有趣的灵魂！”苏醒直视他的眼睛。
帅哥服务员“噗嗤”一声笑了。
“你觉得很好笑？”苏醒也笑了，看着他，不动声色地笑，“你是不是觉得，这种说法太虚幻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有趣的灵魂？”
“不，我不是这么认为的。”服务员正色道，“我是觉得，有趣的灵魂，其实，也是外在条件。”
“嗯？”
“你觉得一个人有趣，其实是因为，他比你懂得的更多。”服务员说，“要么是他的学识、知识比你更加丰富高深，要么是他的社会阅历比你更广阔。知识来自于一个人的受教育程度，阅历来自于生活体验。换句话说，当你被一个人的内在灵魂所吸引时，其实是因为你没有他的学问大。这种东西，其实---并不靠谱。”
“为什么？”
“因为你的知识和阅历也在成长啊，你终有一天会成长到，当初你认为有趣的灵魂，其实，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有趣。”
这席交谈，让苏醒对帅哥服务员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原本那个会在苏醒喝完咖啡之后送上蛋糕的暖男，仿佛变得模糊了，她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感觉跟他很熟悉，但其实无比的陌生。
更让苏醒诧异的是他的这一段话，不禁让她想起前段时间小莫子说的“俞伯牙和钟子期”。小莫子说俞伯牙弹琴未必有多好，但这世上总有一个钟子期懂他，钟子期未必是什么音乐鉴赏大师，但这世上总有一个俞伯牙能让他听懂。而眼前的这个帅哥却认为，所谓有趣，所谓心有灵犀，全部都是学识和阅历的积累......
如今看来，这两个人的两种理论完全是矛盾的。苏醒顿感无所适从，甚至想判断孰对孰错都感觉力不从心。
“一个小时要到了，我先告辞，帮你去续一杯咖啡。”
“谢谢。”苏醒报以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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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男方，迟到了五分钟。
已经入春，今天的气温更是提升了不少，但他却穿着一件冲锋衣。
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是矮，大约一米七左右。长脸，一双大眼睛透着生气十足，单看面向，会觉得是一个无比精明干练的人。
“不好意思，迟到了。”他一边擦头上的汗一边在苏醒面前坐下，“刚刚处理了一点业务上的事儿，原想半个小时能解决的，没想到拖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苏醒问，“那您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在公司吃的。”他语气里充满了歉意，不好意思让他在迟到的话题上再也聊不下去，于是迅速调整进入了相亲的节奏，“你好，我叫于林，二十九岁，是一名房产中介。”
“苏醒，二十七，会计。”苏醒满脑子还在盘旋刚刚帅哥服务员的话，也是为了让自己分神，主动找话题，“今天周末，您刚刚说处理业务，所以，你们没有礼拜天吗？”
“有的，只是今天特殊。”于林加重了语气，他很明白没有周末很容易让女方打退堂鼓，“我不是说了嘛，我是个房产中介，这个行业，会遇到各种事情，都是急需处理的。”
“最近中吴的房价蹭蹭蹭地涨啊---”苏醒开玩笑道，“这里面有你们的贡献吧？”
“哪有？！”于林很显然没什么幽默感，听不出这句玩笑，忙解释道，“我做的是二手房中介，二手房的价格，都是跟着新房走的。而且价格都是卖家定好的，我们这是帮着卖。”
“您自己开的中介公司，还是----”
“我只是业务员。”于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卖房子总归挣钱的。”苏醒一说完这一句，突然有点后悔了：自己自始至终围着“钱”谈，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势利？刚想解释一句，想想又算了。
“挣钱还行，按照目前的行情，我一个月提成，两万块钱吧。”于林并不介意苏醒谈钱，甚至有些希望苏醒谈钱，毕竟要是谈点别的，自己并没啥优势，“就是太辛苦了。”
“每一行都说自己辛苦。”苏醒笑道，“其实，没有哪一行不辛苦的。”
“我们的辛苦是不一样的！”于林再一次加重语气强调，一副毫不退让的样子不禁让苏醒本就不多的好感又下跌了一块，“一般行业的辛苦，都是业务上的辛苦，比如你做会计，你只要在会计这一行精通就可以了。我们这一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儿，还不是业务的问题。”
“比如说呢？”
“比如，我们会经常遇到客户溜单！”
“溜单？什么意思？”
“卖家在我们这里挂单，我们帮他联系到买家。都谈的差不多了，卖家突然说不卖了----”
“为什么呢？”
“其实是卖家和买家私下接洽了！”于林一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股恨意，“买家为了逃避中介费，私底下找卖家！然后多出几千块钱，卖家就同意了，就把我们给逃过了！”
苏醒懂了，她之前也经常听到这样的事儿：“这种事情，现在还是挺平常的---”
“平常？这简直可耻！”于林哼了一声，“是我们帮卖家找客户，也是我们帮买家找房子，最后就白白溜到了。我遇到过两次，我没让他们好过。我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我都找他们去了！”
“有用吗？”
“没用，但是气总归要出的！”
苏醒没兴趣去问他是怎么出气的，实际上她对这个人从头到尾兴趣都不大：“您是本地人？”
“快是了！”于林说。
“快是？”
“我出生在安徽，在中吴工作七八年，去年年底买了房子。等我把户口转过来，我也就是中吴人了。”于林的语气透着一股子自豪，右手手掌在额头上擦了又擦，接着又忍不住嘿嘿地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自己买房子，很便宜吧？”苏醒能够理解他的自豪感，中吴不大，但对于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的外乡人来说，总有一种难言的吸引力，在这里落户是一件很让人兴奋的事儿。其实对于苏醒，亦有同样的感觉。
“别提了，这房子原本是我的业务，我也是思前想后才买下的。”于林说，“原本是有个买家的，但临时变卦了。”
“我猜是卖家临时涨价！”苏醒笑问。
“不是，那样倒容易了。”于林说，“那卖家，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于是卖房还债，但这个情况一开始没跟我们说，我们也不知道。买家看了房挺满意的，准备付款的时候，被卖家的债主盯上了，债主警告买家，让他别买，说是有一大帮人盯着这房子呢！那买家是个胆小鬼，就没买。到手的生意，就这么黄了！”
“那你怎么决定买了呢？”
“因为便宜啊，卖家急着出手！”于林笑，“债主怕什么！只要房子一过户，他欠多少钱，跟我有半毛钱关系？说实话，我住进去之后，经常有人半夜来砸门什么的，我报了三次警，也就没人来了，这都是小事，我见多了！”
“嗯。”苏醒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话想说了。
于林感受到了一丝尴尬，滴溜溜的眼珠往上，偷偷地看了看苏醒的眼色，主动问：“您是哪儿人呢？”
“无锡人。”
“以后打算在中吴落户吗？”
“看情况吧。”苏醒耸了耸肩，“说不定就在这里了，说不定回家，毕竟也不远。”
“嗯。”于林抿了抿嘴，踟蹰了片刻，“我的工作，虽然时间不怎么稳定，但每个周末总归有一天是可以休息的。以后，可以经常请你看看电影，喝喝咖啡----”
“您太客气了。”苏醒说，“不用这么客气的。”
于林揉着眉心，接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