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抱着一捧花走进来说:“少夫人,我把这花插到瓶中可好?”这是一束月季花,散着淡淡幽香,让人顿时心旷神怡起来。
“好啊。”她懒懒的趴在窗户边上点头。
“少夫人前院这么热闹,你为什么不过去凑热闹呢?”冬雪一边插花一边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屋子里挺寂寞的。”
谢秋纺抿了一下嘴说道:“有些热闹不能随便凑,凑着凑着可能自己就变成了热闹。”说着伸了个懒腰:“我还是去院子里打理一下我的菜地吧。”
冬雪忙说:“少夫人,夏晴已经整理过菜地了。”
坐直了身子的谢秋纺又趴回过去,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说你们姐妹俩这么勤快干嘛,你们把活儿都干了,我干什么?”
“少夫人本来就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啊,我们伺候您就行了。”进门的夏晴说道。
秋纺叹了口气:“我本来就什么都不会,这下子更变成了一个废物。”
“怎么会,上次少夫人煮的皮蛋瘦粥肉就很好吃。”冬雪连忙说道,想起上次那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她就想要流口水。
说到吃,谢秋纺来了精神,那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她怕是吃不到了,还不如趁着现在做点小食垫一下肚子,免得等一会儿饿的走不动路。
“冬雪,你去把我的小炉子搬过来。”
“夏晴,你去准备一些食材,我要做一顿好吃的。”
两个丫头一听又有口福,眉开眼笑的应道:“是。”
天已经擦黑了,再过一个时辰左右晚宴就要开始了,她决定做一点简单的食材,煮一锅百合粥,再煎几个葱油饼,把小厨房角落里的小咸菜端一些出来,那绝对是人间顶级的美味,比那一大桌子大鱼大肉更好吃。吃饱喝足后,她只要在桌子前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顾斐一进小院就闻到一股子香味,看见坐在走廊里的谢秋纺挽着袖子煎饼,小圆桌上摆着碗碟,碟子里盛着两三块煎好的饼,旁边放着粥和咸菜,看上去晚饭已经有着落了。
他拿了一块饼咬了一口,酥脆的饼满口留香,这味道真是让人怀念。
他落难的时候,居住在青石村祠堂旁边屋子里,教那些小朋友功课,秋纺就每日过来给他做饭,每日变着花样的饭菜让他感受到离家的温暖。她每日都来,村子里的闲言碎语很多,她也惧怕,哪怕自己三番五次拒绝她也不为所动。她说:
“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呗,反正嘴长大别人嘴上,我和你是清清白白的就行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你不要有心里负担,若是有一天你们家昭雪沉冤了,你离开了,我也不后悔今天的所做做为。”
…………
她当时做了很多事,也说了很多话,也不知道哪件事情,哪句话打动了自己,他就头脑一热把她娶进了门,虽然不是真心喜爱的那个人,却也不后悔,人生都是如此,凡事都有天缺一角的遗憾。只是现在却不知道是对是错,她不似以前开朗,也不大爱说话,就像一只被抓进来关在笼子里鸟,因为总是渴望外面的生活而变得沉默寡言。
夏晴冬雪一见他行了礼“少爷。”
谢秋纺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你洗手了吗?就这样随手抓着吃。”
顾斐失笑道:“你以前可不在乎这些。”
谢秋纺白了他一眼:“以前那是在青石村,这是顾家。”说着打了一下他的手:“去,洗手去,还有,不准再吃了。”
“为什么?”顾斐不解。让他洗手,不让他吃,这是什么道理。
谢秋纺说:“等一会儿你在前院大鱼大肉吃到撑死你,这些是给自己吃的。”
顾斐沉默了一下,他想起她因为吃饭受到嘲笑和惩罚,坐在圆桌前的小板凳上安慰她道:“放心吧,母亲不会再苛责于你。”
谢秋纺勉强的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只是不习惯。”经历那么多事之后,顾家主母不仅不会苛责于她,甚至已经忽略她的存在了,若不是她顶着顾家大少夫人头衔,她怕不可能找个地洞把她塞进去,永远不相见。
顾斐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宫中有经验的同僚说:“婆媳问题是个千古难解之谜,你要心疼你媳妇,最好不要随便插手,不然只会越来越糟糕,让时间慢慢的解决这些问题,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有了孩子啊!现在朝中事多,他又要教导小皇子,回到家要不被父亲叫去谈论朝政,要不就是被母亲叫去诉苦,说秋纺如何如何目中无人,安慰好母亲大人之后。回到小院子里,她也不似以前那样热情,要么早睡,要么冷面以对,两人也就这样不冷不热一日过一日。等忙完年中盛事,他们的确要好好谈谈,他要么请上一段时间的假,散了心,她心情愉快,两人之间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谢秋纺喝了点粥,又吃了一块饼,这才和顾斐相携去前院,她没敢多吃,怕露出破绽,到时候又要无事生非了。顾斐也只了一块饼,谢秋纺不让他多吃,他本来食量也不大,若是吃饱了,到了前院连酒都喝不下去,顾母又得脸色不好看了。
前院灯火通明,红木圆桌上摆满了菜肴,肉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本来感觉有点饱的肚子瞬间又饿了,众星捧月的顾明月一见到他们就走了过来,挽着自家哥哥的手:“大哥,你来了。”
顾斐笑着说道:“没看见你家嫂子吗?”
她这才不情不愿不冷不热的打了一下招呼:“大嫂好。”
谢秋纺微微一笑应着:“明月……。”她本想还多说两句,明月拉着大哥的手兴奋的说道:“哥,我带了个人回来,你要亲自出去迎接哦。”
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顾斐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调侃道:“你带了谁回来?难道是在北方认识了心上人,现在带回来见父母。”
“才不是呢?大哥就是讨厌!”顾明月红着脸跺着脚说道:“不是我的心上人。”她看了一眼谢秋纺有所顾忌的说道:“你见了就知道。”屋子里的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看来除了谢秋纺,大家都知道那个神秘的客人要来到访。
顾斐被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她孤零零的站在人群当中,叶素心走过来握着她的手说道:“大嫂,等一会儿你可别急,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
别太急,她急什么?她现在只想这场宴会快快结束,她可以回到自己屋子里蒙头大睡。
不一会儿,顾斐他们就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出去的时候笑容满面,回来的时候却悲喜难辨。身后跟着顾明月,她挽着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那姑娘一走进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高挽的发髻上斜插着一只梅花珠钗,后面的白丝带随风轻舞,她肌肤似雪,眼眸似星,眉宇间自带英气,微微一笑似梅花盛开,清冷里带着惊艳。莫名的,谢秋纺竟觉得她与顾斐郎才女貌配成一对。
顾家主母高兴的叫她:“宁烟,你来了。”接着一群人迎了上去,谢秋纺被挤到人群之外,她看了一眼顾斐,顾斐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说道:“她是邱将军的女儿邱宁烟。”
邱宁烟,这个名字她曾经听过很多次,听的最深刻的一次是顾家主母在骂她的时候说:“我家儿子不知前世造的什么孽,娶了你这样一个乡下女子,他本和宁烟才是真心相爱的一对,唉哟。”自此,她便记下了邱宁烟这个名字,她在府里没有朋友,跟别人打听不到邱宁烟的事情,她问了叶素心,这个娴静温婉的女子怕她伤心,只是说了寥寥数语:“也没什么,只是曾经认识,后来因为家族变故各分东西,你别放在心上。”再细细询问,她就什么都不肯说了,这个秘密就一直压心底里,她本来都已经快忘记了,想不到今天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她顿时觉得天好像要塌下来了。
她拉着顾斐的衣袖,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倒是落落大方的邱宁烟走了过来,朝她行了一礼:“顾少夫人。”她知道她?她肯定知道她,因为顾明月肯定会跟她说她的事情,只是知道是怎么说的?是赞誉有加,还是添油加醋拼命诋毁。
谢秋纺拘谨的朝她点头:“你好,邱小姐。”
“唉,学了礼仪都不会用,真是朽木不可雕。”顾家主母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屋子里空气顿时一冷。
顾家老爷打圆场:“行了,人到齐了,就吃饭吧。”
众人落座,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谢秋纺和邱宁烟竟一左一右的坐在顾斐身旁,看着就让人觉得尴尬。顾斐对顾文章说道:“你坐过来。”
“嗯。”顾文章看了一眼身边的叶素心说道:“我还是跟素心坐在一起。”
叶素心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说道:“你坐过去吧,整个人拦着我吃饭,我和宁烟也很久没有见了,坐在一起说说话。”说实话,叶素心不仅善解人意,而且没有大小姐骄纵之气,更不会有谢秋纺身上的蛮横之气,也难怪顾家主母对大儿子的婚姻意难平。当初顾斐为顾家安危,一人顶替顾家所有罪责,历经九死一生回来,没有得到任何福报,反而得到这样不如意的婚姻,真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