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跟谢秋纺出来的是哥哥谢其南,谢秋纺是带他出来认门的,毕竟以后这种抛头露面的活还是要哥哥来干,而她就和朱月姐安心的负责后面的事情就行。
谢其南挡在自家妹妹面前:“你想干嘛?”
谢秋纺一把拉开哥哥笑道:“没事,王老板只是想找我谈谈。”
谢其南看了诧异的看了妹妹一眼,沉默的让了位置,却还是一脸戒备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男人。
谢秋纺先开口说道:“王老板,我请你喝酒吧,你应该知道我以前是酿酒师,酿出来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好酒,却也风靡一时,你看这酒如何?”她抬头看着对面的酒楼:“你看这家怎么样?虽然比不上望江楼,但也是城里有名的饭店。”
看她一脸真诚的样子,本来满腔怒火的王杰反而平息不少,沉默的走了进去。
店内,小二上了好酒好菜,谢秋纺亲自替王杰倒了一杯,王杰见她如此连忙推辞:“谢姑娘,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语气已经比刚刚软和不少。
见时机差不多,谢秋纺说道:“我知道王老板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商贩,这方圆百里之内的经营的各大商家,还有一些达官显贵的人家都在您那里拿菜,我们也没有存心跟你争的意思。”
“你没有争的意思,你还给各大酒楼供应蔬菜,你不知道同行是冤家?”王杰很生气的说道:“我在这里做营生二十年,你一来就抢走了我两大主顾。”
谢秋纺也没有被他凶狠的样子给吓倒,慢慢悠悠的说道:“王老板此言差矣,我虽然跟你做的是一样的营生,但是我们卖的方式不一样。”
“哈,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买菜吗?”王老板嗤之以鼻的冷笑道。
“您买的是数量,我买的是质量,自然就不一样。”
“你这是说我买的菜不新鲜。”王杰一听这话就跳起来了。
谢其南也站起来了,瞪着他,看着五大三粗的谢其南,王杰又坐了回去。
谢秋纺劝:“王老板你稍安勿躁,听我慢慢给你道来。”接着谢秋纺就给他举了个例子:“首先,我并没有说王老板的菜不新鲜,您的菜也是地里长出来,怎么会不新鲜呢?只是你每次的量很大。而我们就一样,我们只是采摘适量的菜送到酒楼,而且是当天采摘当天送过来。我相信,像王老板进这么多货,您会有少量的货做不到当天卖给顾主的对吧。”
“咳。”听了这话,王老板低低的咳嗽了一声,他也有他的心虚,就像谢秋纺说的,他是个大老板,每天货物进出量十分大,有些的蔬菜的确做不到当天就卖给顾主们。
“其二,我们卖的菜比王老板要贵上二三个铜板,毕竟这一路上的费用都不少,哪怕不赚钱,也得顾着成本。”谢秋纺看着王老板心虚气短的样子趁热打铁:“我一直都有个小小的心愿,若是王老板肯买我们青石村一部分菜,那么我们就不是同行的冤家啦,就是货主的关系啦。”
王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让我买你们的菜。”这丫头不会脑袋坏掉了吧,他自己的供货渠道,怎么会轻易做出改变。
谢秋纺像是一下子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说道:“王老板你有点误会,我让买我们青石村人种的菜,只是因为我们青石村离城里最近,这样运输比较方便,而且当天就能到城里,绝对保证蔬菜的新鲜度,这不是利人利己的大好事吗?而且我们也只能供应一部分蔬菜,毕竟我们也要留一部分蔬菜自己吃。”
看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松动的意思,不过却肯认真的听她把话讲完,谢秋纺又下了一个诱饵:“我们可以再给您少两个铜板。”
“行,成交!”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谁知道王老板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着实的让谢秋纺松了口气。
等到王杰走后,谢其南催促坐着不动的妹妹:“秋纺,我们回家了。”
谢秋纺看了哥哥一眼说道:“哥,等一下,我腿软。”
谢其南一愣,刚刚那么坚强的一个小姑娘,瞬间变得这么娇弱,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样,真是让他心疼
“你刚刚不是很厉害吗?”
“那是装的。”说完,她默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在家里练习很久了,我以前经常看到黄老板谈生意,看他谈笑风生悠然自得的样子,以为这种很简单,可轮到自己却这么艰难,我的后背都快要湿透了。”
朱月打着算盘说道:“那这样我们岂不是要亏钱。”
谢秋纺说:“我们家又不赚钱,只是把青石村的名头打出去,给我们以后的工作铺路而已,需要付出点代价。”
朱月瞄了她一眼感慨万千:“秋纺,你真的不一样了。”
秋纺回头冲她笑一下:“那当然,我长大了嘛,马上就要成亲了,得给自己备一份厚一点的嫁妆,哪怕对方不稀罕,那也是自己东西。”
她回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她望了望远处苍茫的天,连绵起伏的山脉,近处的河流,一块块形状各异的田地,那个时候她一直有个远方的梦,总想出去看看。遇见顾斐之前,那只是梦,遇见顾斐之后,她把梦想照进现实,现实把她拖进深渊里狠狠的上了一课。
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门口摘菜的朱月姐,阳光打在她脸上,她时不时转头跟屋里人说话,说了没两句露出会心的笑,那笑容比阳光还灿烂三分,像开出一朵金花,绚丽夺目。
她突然心生羡慕,本来她也可以过这样的生活,却被自己好高骛远的理想打的粉碎,最终成了弃妻。
本来她想做个打工人,谁知道却惹来一场牢狱之灾,那几天的日子现在细想起来简直是人生的噩梦,也让她有一种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感觉。
温衡看她这样辛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谢秋纺拉着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我不愿意做个优柔寡断娇娇弱弱谢秋纺,我要自己坚强,然后跟你站在一起。“
温衡点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若是不想做,就回来帮我磨墨。”
谢秋纺笑:“温大夫这是想让抢归心的差事。”
“不。”温衡拥着她:“归心只磨药不磨墨,磨墨的差事是我特地留给我妻子做的。”
谢秋纺瘪了一下嘴:“谁是你的妻子?”
“你啊。”温衡答:“我这几日就去跟伯父伯母商量一下,然后把我们婚期定下来,不把你娶回家我的心里总是没有着落。”
“那这事你全权做主,我就等着做新娘。”
“好。”温衡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手里的事情忙完了,她和温衡一起抽空回了一趟家,谁知道碰上了一场暴雨,六七月的天气,碰上一场暴雨是很平常的事情,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了家里,这场暴雨却越下越大,像是谁拿着盆从天上往地下倒一样,一块一块落下来,地面瞬间水流成河,地势的地方都已经出现淹没的情形。
爹爹站在门口皱着眉头说:“这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雨天气,还不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哥哥穿着蓑衣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忧心的说道:“爹,我看外面都被暴雨淹没了,我们这里的地势也不高,要不到老房子里去躲避一下吧。”
刚刚洗碗出来的娘也说道:“我觉得其南说得对,不如我们到老房子里躲避一下吧,其南,你顺便带上你的岳父岳母。”
“好。”
“温衡,你在想什么?”
谢秋纺看温衡一直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凝重。
“我曾经见过这样一场雨。”温衡语气深沉的说道:“我曾经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时候,也见过这样一场暴雨,那时候整个村子都被淹了,很多人因为没有逃脱而死在那场暴雨里。”
谢秋纺握着他的手问:“你想做什么?”
温衡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明亮。
谢秋纺笑了一下:“我知道了,我们女人力气小做不了什么重活,我可以和朱月挨家挨户的通知他们往高处去,你和我哥去做你们男人力所能及的事情吧,注意安全。”
“嗯。”
温衡握了一下她的手:“你也是。”
谢其南说:“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等一会儿我们在老屋汇合。”
“嗯。”
暴雨如注,大家把两家老人安置好之后,各自都分开行动,她和朱月一家一家的去叫人往高处去,有些老人特别固执就是不愿意去,在他们的思想里,这里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这样的灾难,现在应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灾难。
可是人生在世,天灾人祸谁能预料的到呢?
雨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迹象,放眼望去整个青石村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一脚踩下去都不知道是水塘还是陆地,全凭过去的感觉往前走。
还好,功夫不负苦心人,在大雨冲垮了几幢房子之后,青石村的人终于知道害怕了,也知道往山上跑,谁阻止都没有用。
谢秋纺他们这边完成了任务,就去老房子找爹娘,却在院子看见了哥哥,她一脸惊喜的跑进屋子,转了一圈之后跑出来问:“谢其南,温衡呢?”
谢其南一边挖排水沟一边说:“我们在路上接到一户老人家,那老人家不会走路,他说背着他回来,然后让我去帮别人了。”
“那你没回去找他?”
“我回去了,但是没有看见他,我还以为他先回来了呢?”
“他怎么可能先回来?他对青石村的路又不熟,现在到处水流成河,他能回来才怪。”吼着吼着,秋纺的眼睛开始红了。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这场暴雨开始,她望着天上渐渐小了的雨势,四面八方的都已经成河,黄泥似的哗啦啦的流着,让人害怕不已。
谢其南被妹妹吼呆了,好半天才喃喃的说道:“那我去找,那我去找。”也怪他粗心大意,忘记了温衡不是青石村的人,若真有什么不测,他这一辈子都难以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