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细枝末节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不是小锦的良人。
他恭恭敬敬的朝黄老板作了揖:“老爷,米行的卫老板来了。”
米行的卫老板,难道是卫屹舟?!
按照小锦以前的说法,黄小锦此刻并没有跟卫屹舟的相遇,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阿元。
也不排除阿元故意引导她,让他们没有相遇。
她虽然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可是眼前人确实是个小人。
哪怕他现在朝她笑的亲切,一看到他这张脸,前世的种种在脑海反复重现,她真的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喜欢不起来。
她突然有一种悲从心起的无力感,她知道他们的结局,却只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向自己的结局飞奔而去。
她和黄小锦告别,黄小锦约她下次逛街,她答应了。
投缘的人若是再一次相见,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投缘。
她独自一人走在邺城繁华的大街上,看着云卷云舒,看着人群川流不息,看着高楼大厦林立。
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街道上传来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还有车飞马萧的声音。
她站在路中央,前面是城内,后面是城外,她一时竟不知往哪个方向去。
很多记忆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明明那么清晰,却又那么模糊,明明那么真实,却又像一场大梦。
她凭着感觉慢慢的往前走,走到街边,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木,她怔了怔,又往前走了一步。
红砖白瓦的房子出现在视线里,一人高的白墙将它团团围住,院门上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草木堂”三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院子里有绿枝探出头来,风迭起,绿枝随风摇曳。有说话声音从里面传来,听不清说些什么,却有几分吵闹,男的女的,却也热闹。
听着,听着,她的眼睛略略微涩,心情沉重而略感安慰。
他还活着,就是天底下一件极好的事情。
她转身准备离开,谁知道门却突然打开了,她想躲却躲避不及,眼尖的孟念瑶先发现她,惊喜的叫道:“呀,是秋纺姐姐呀。”
谢秋纺无言的翻了个白眼,她若有上一辈子的记忆,知道自己是她情敌,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亲热的打招呼。
估计会恨不得挖个坑把谢秋纺埋起来,免得温衡发现她的存在。
谢秋纺调整了一下情绪,回头,看见两人同时站在院门口,左边的温衡,右边的孟念瑶,两人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准备出门还是准备进门。
刚刚平复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她恍惚一下子回到过去的岁月,只是她和孟念瑶换了位置,她在温衡的右侧,而孟念瑶在门外看着他们。
此情此景,颇有几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感觉。
她走上前强颜欢笑的打声招呼:“哎呀,怎么是你们呀?”她还要装成很惊讶的样子继续问:“这,这是你家的住处吗?”
“不是。”孟念瑶指了指身侧的温衡:“这是他的草木堂。”
谢秋纺更加惊讶:“这便是温大夫的草木堂啊,我还真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这真是个好地方。”
温衡邀请她:“要不进来坐一下吧。”
谢秋纺连连摆手:“不,不,我还有事情,有人等着我回去呢?”说着,扯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她只能撒谎,她不能走进去,里面的一物一景都会让她有一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痛苦。
她会控制不住泄露自己太多情绪,她会露出马脚,会让温衡怀疑。
不打扰他现在的生活,是她对温衡最好的祝福。
温衡轻轻的问:“有那么忙吗?进去喝杯茶的工夫都没有。”
他温柔的眼神像是要看穿她的心思。
“你是不是嫌弃卧室太过简陋吧。”
听他的意思是摆明了非要她进去做一回客不可。
她不想走进去,她怕陷在过去的迷梦里爬不起来。
早知道她就不鬼使神差的来这个地方了,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谢秋纺笑了一下说道:“要说简陋,有我家里简陋吗?我是真有事。”
她眉间眼底都是真诚,希望他能相自己说得话。
一旁孟念瑶说:“秋纺姐说他没有时间,那就下次呗,反正来日方长。”
温衡望了她一眼,回头对谢秋纺说:“对,来日方长,我总会请到谢姑娘到我家去作客的。”
他明明只是客套,却被她一语双关的意思。
不过总算是可以脱身了。
她面带微笑的告辞:“那我先走了。”
潇洒转身,走了很远,认为他们已经进去了,她突然回头,正好和独自站在门口的温衡对个正着。
她错愕的目光落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那种尴尬真是让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当场被大人抓个正着,赶忙回头,捂着狂跳的胸口,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衡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一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却又抓不住那种强烈的感觉。
就像一场虚幻的梦,梦里的场景那么真实,醒过来又是一场梦。
谢秋纺跑了很远才吁了一口,回头望了一眼。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她想,邺城,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回到家,哥哥交她一包东西,她打开一看,惊喜了,调侃道:“哥,你开窍了。”
她抖出包裹里面浅蓝色的长裙,裙角还绣着蝴蝶暗纹,真是好看极了。
她拿在身上比了比,竟分毫不差。
“哥,你这是准备送给朱月的吗?”
朱月的身量跟她差不多,想不到她这个木头哥哥脑袋开了光,知道给自己的心上人买一身新衣服。
还这么贵重,这么漂亮的新衣服!
“不是,不是。”哥哥摆手:“这是给你的。”
这就更让人惊喜了。
只是这种惊喜让她有点心疼。
她的语气略带责备的说道:“哥,你不会以为妹妹要嫁人,特地花了大价钱给我买了这么好看衣服吧?”
“不是,不是,这是顾公子让我拿给你的。”
谢秋纺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把翻出来的纱衣重新包裹好。
“哥,别人的东西怎么能收呢?特别是那个姓顾的,你赶紧送回去。”
谢其南也是,像个挤牙膏似的,问一句答一句,让她空欢喜一场。
“哎哟,你听我把话说完嘛。”谢其南一脸无奈的说道:“我今天给顾公子送饭,我们聊起对方的家事,我说起你的生辰八字,他听说你的生日还有在中秋节后,特地提前把这个衣服送给我做礼物,人家说的可好……。”
“等等。”谢秋纺打断他的话:“你和他聊起家事?你说起我们的家事,那他呢?他可说起他的家事。”
”他光听我说,他都没有来得及说。”谢其南一脸憨憨的答。
谢秋纺朝天翻了个白眼,真不枉费她和朱月平日里叫他木头,他还真是个木头!
人家明明在套他的话,他还以为人家关心他,搞不好这一次送饭,他连忙祖宗十八代都对人交代了,人家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顾斐也真是用心险恶,利用他哥哥的老实憨厚的本性,打探他家的底细,真是可恶至极。
“从明天起你不要给他送饭了,我去?”
上一次他去送饭,他被顾斐套出她说的话,害得她圆都圆不回来,还是顾斐自动放过。
这次去送饭,人家更是把谢家祖宗十八代打听清清楚楚。
下一次让他去送饭,他还不知道会把什么话透露给顾斐。
还是她去送饭比较保险,顺便警告那个男人不要再打听他们家的事。
虽然他们家也没有什么秘密值得他打听,不过他这样抽丝剥茧一再探听,也真让她有点犯嘀咕。
亦日,谢秋纺怒气冲冲给顾斐送饭,顺便把那个包裹放在桌子上。
“顾公子,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把个裙子送给别的姑娘吧。”
顾斐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吃了一口饭说道:“我只听说你的诞辰快到了,提前送份礼物祝福你。”
“谢谢啊。”谢秋纺没好气的说道:“你还不如折合点银两给我比较实际。”
想起前世诞辰的时候发生的点点滴滴事件,她就心情不好。
“我没有银两,你知道我是个在逃的犯人。”
他还真是坦白,他不说,她都已经忘记了他是个在逃的犯人。
“呵,犯人!谢秋纺冷笑,从包裹里拿出那件浅蓝色衣服:“顾斐,你忽悠别人可以,你别忽悠我,一个在逃犯人,没有银两,却有这么贵重纱缎。”
顾斐突然抬头望着她,深邃的眼神里闪烁着不明所以的光芒,吓得谢秋纺脖子一缩:“怎么了?”
“谢姑娘,你可知道,你手中纱缎是皇家御赐之物,就连一般的闺阁小姐都认不出,你是怎么识得此物。”
谢秋纺一听这话,身子一冷,她都忘记了,这东西她前世才见过,在顾家,顾家女眷人身一件,她一个人两件。
哪怕她对衣料没有研究,顾斐还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