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怎么说，慕景行回应他的，也只是挂在他脸上的浅淡笑意。
“你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做出了我最不想看见的选择，曾经在晋阳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慕景行说道。
“那只是我并不想成为你网中的猎物，我不想落入你的窠臼。”
慕景行揉着额头。“萧云晏，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究竟几斤几两，若是我当真想要算计你，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的确不用，现在你不是就没废什么功夫便拘着我在这里听你说书。”
他手心灼热的温度已经渐渐凉了下来，在刀鞘中震颤的刀锋似乎也停止了颤抖。
萧云晏松开手，刀柄的热度已经烫红了他的手心。不过萧云晏只是看了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慕景行身上。
“你应当趁着我有足够耐心的时候，将故事一并讲完。”
理应如此，慕景行看着萧云晏，继续说道：“在这里，曾经是那些灵兽的埋藏之地，或许作为图腾来说，他们算是灵兽，但在那些古籍中的记载，它们便是为祸一方的妖物，也正是为了躲避这些妖物，那些人才会在仙人的带领下躲到地下。”
之后的故事便如慕景行再藏书阁上讲得那样。人们无法忍受不见日光，如同老鼠一样的生活，他们对实力远胜于他们的仙人展开反叛。甚至有人与妖兽达成了共同对抗仙人的同盟。
仙人斩杀妖兽，关闭仙门，从那场浩劫之中活下来的先民，终于重见天日。
妖物被斩除之后，这些先民才发现地上生活着另一族人，他们蒙受上天的青睐，将那些先民驱逐到九州一隅，与蛇虫鼠蚁为伴。受他们信仰的神也被视作邪祟，被仙人连同魂灵身躯一起，困在群山之中，不得翻身。
从这些地方挖掘出来的典籍，将地上人是如何获赐天书，是如何借助天书打开天门，一步登仙的记载也写了出来。
不过他们毕竟不知全貌，只是在典籍中多了一些猜测。
之后止水学宫藏书楼一场大火，将这些搜罗来的典籍烧了十之七八。原本有兴趣研究这些典籍的学究已经离世，虽然还之后慕景行根据记忆补全了一些，但那些文字太过艰涩难懂，已经无法复原出嗲南窗全貌。
萧云晏没有兴趣琢磨慕景行现在说的东西是真是假，这一切不光超出他的认知，而且也不能以常理来推断。若他是活在那些神魔志怪折子中的人，大概会相信慕景行这疯言疯语。
不过现在，他只是抬眼看着慕景行。“你说完了？”
话音落，他已经抽出刀来，向头顶挥出一刀。刀风带着他的内力，斩裂了穹顶上的星图，原本镶嵌在星图上的明珠失去凭依，哗啦啦掉了下来，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将附在头顶的星图斩裂之后，房间反而明亮的许多，慕景行和萧云晏都感觉到意外，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了头顶如混金一样缓慢流动，隔着一层不知多厚的琉璃，散发着如阳光般温暖的光。
星图后面，是用琉璃封住的一层琉璃火。
慕景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面的有些机关他知道，但有些机关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正常人都不会给房顶来一刀。
萧云晏也没有想到这石室的屋顶上，居然还有这样一层东西。
“萧云晏，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慕景行站在石墙旁边，当真觉得脊背发凉。他并不怕死，但他惜命，被萧云晏连累死，这种死法太冤了。
“你应当庆幸你这一刀只打碎了穹顶，要是......”
慕景行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了一声清脆又恐怖的琉璃破碎声，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我挥刀的时候是想将整个屋顶破开。”萧云晏说道。
不用他再说了，头顶上的琉璃火已经从琉璃破碎的地方倾泻下来。萧云晏的动作更快，收刀砍落沾了琉璃火的袍子，单手揽起慕景行，内力撞开了慕景行身后那刻着石龙的石墙。
既然石墙可以翻转，后面一定有机关运行的空间。
慕景行被他带进来，之前在他们头顶上的琉璃火已经完全倾泻下来，石墙后面要比房间高一些，挡住了琉璃火，石墙的碎块散落在他们旁边。
落在地上原本作为星辰的明珠和穹顶碎片都已经被琉璃火烧尽，只冒出了一股轻烟。
这些琉璃火闪着耀眼的光，将周围的一切照的亮如白昼。
萧云晏松开的拦着慕景行的手，慕景行只是瞪了他一眼。
萧云晏已经脱掉了自己的外袍，袍子下摆已经被他砍落，实在不成样子，便随手丢进屋中的火焰之中。
火焰冒出一股轻烟，将萧云晏扔进去的衣袍吞噬。
看着萧云晏的所作所为，慕景行气不打一处来。萧云晏的确是救了他不错，可好像危机也是萧云晏带来的。似乎萧云晏永远是计划外的那一个，他完全不可能算到萧云晏究竟又给他找了什么麻烦。
或许他应该给自己的宗旨加上一条，永远不要跟萧云晏靠得太近。
看着燃着的琉璃火流下台阶，萧云晏看着慕景行。
“希望你对这所谓的陵墓了解够多，我们现在应当是不能原路返回了。”
看着琉璃火明亮的光芒，慕景行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或许将萧云晏关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好注意。他们现在也只有一条路，萧云晏和慕景行同时看向背后那条路。
也就只能往前走了。
慕景行并不想跟萧云晏说话，萧云晏也一样不想跟慕景行说话，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往前走着。
这条道明显没有前面的石室那样人工修建的痕迹，反而只是寥寥几刀，刻出台阶，而墙壁与之前镶嵌石板的墙壁不同，只是从山中开凿出这一条路，还是原来的礁石。
那石墙的设计原本就不是一道门，没人会想到直接将那石墙击碎之后，还有这一条路。这一条路也是向上去的。向上也正合萧云晏的意思。
他们原本就是在礁崖底下，向上走便意味着出路就在上面。他可不想和慕景行一同在这石室之中等退潮。之所以会一刀向着头顶挥过去，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却没有想到，在头顶上竟然还藏着一层琉璃火的机关。
正常人不会想一刀在屋顶上开个洞，上面是山崖，虽然有通风的地方，但也不会有人从山崖上下来。所以在这里放一层琉璃火，大概就是防萧云晏这种人的吧。
不知前面到底还有没有像这样的机关，萧云晏也反省过自己，方才的确是有些莽撞，他也是心烦气躁，但看着慕景行的样子，似乎是动了肝火。
他也不想管慕景行到底是怎样想得，慕景行步步都算计好了，但他偏偏就不让慕景行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