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只是晚上几年，也足够将所有祸端扼杀于襁褓之内，足够将......”
“你还不明白吗？慕景行。”萧齐光冰冷的声音响起，慕景行猛然回头，看见萧齐光的眼神，他同萧云晏的表情一样，慕景行也不再说了，只是回头看着萧云晏。
萧云晏叹了一口气，“就算当时我当真如你所愿，你会觉得，我会做出与之前截然相反的选择吗？”
其实慕景行自己也明白，萧云晏的心神坚定，并不会被别人动摇，也不会被旁人影响。就算真能时间倒流，估计也会走向这般，这原本就是无解的局面。无论是慕景行，还是萧齐光，都不可能撼动半分。
他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也曾经有所卜算。因此才下了决断，既然决定改变，也必然会付出代价。
而逆天改命的代价，或许要比别的改变的改价更为沉重。
萧云晏和萧齐光的想法几乎一致，虽然彼此敌对，但是看到对方的眼神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理解对方心中所想。就算不愿意承认，心底怀着是怎样的心思，都明白。
萧云晏手里的刀转了一圈，带着真气荡开周围的围阻，暗处潜藏的锋芒并未褪去，蛰伏在黑暗之处，如同淬着冷光的毒牙。
就凭他们，还不足以困住萧云晏，只不过是他们的兵器难缠，不过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慕景行并没有想走的打算，他提着剑站在萧云晏身前，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信念坚定，可现在想来，却又不是这么回事，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当如何，面对天道，似乎并不是万事皆如他所偿。
“算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萧云晏说着，同时也安慰慕景行。他对于萧齐光的性子也是多有几分了解，看着萧齐光现在这般，还有多少当年心性。
萧齐光倒是不慌不忙，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萧云晏和慕景行。现在慕景行想要做什么，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也已经与他无关，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有几分自信可以管得了慕景行。
“你既然想要拦着我，我也就成全你，你同他一起下地狱去吧。慕景行，你身上的罪孽，也少不了多少。”
萧齐光说道。
“云泽。”慕景行仍然挡在萧云晏身前，萧齐光并没有开玩笑，他当然是打算连慕景行一起杀了。经历过那些事以后，萧齐光性情大变，他也不能责怪萧齐光什么。当年那场兵变，萧齐光几乎失去了所有，家人，朋友。
能重新有今日，萧齐光已经十分不易。
可萧云晏对他们，也已经是仁至义尽，面对萧齐光，慕景行还是应当为萧云晏辩驳。
“你跟他，不是旧日恩怨。当时情况紧急，萧云晏也是无能为力，而且当时的情况，你不是也明白吗，萧云晏也并非那位四象宗师的对手。”慕景行说。
“姜云临想要铲除北燕一脉，必然不会放过你，面对四象宗师，当时的萧云晏也并不是他的对手，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救下我，他也已经尽力了。”
“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为他说话，无非是他让你活着，让我去死。”
萧齐光原来知道，原本以为他当时已经没了意识，萧齐光清楚的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包括裴怀空那个恶劣的玩笑，也包括萧云晏刺入他身体的锋利刀刃。
他从悬崖上坠下的时候，坠入江水的黑暗，身体撞进浪花中的疼痛。以及坠入黑暗之中的愤恨，失去意识之前，心中无尽的恨意。
这种心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抛之脑后，怎么情愿轻易将这一切撂下不提。
看着萧齐光愤恨的眼神，萧云晏现在也已经完全明白。现在萧齐光的这般心情，愤怒也好，憎恨也好。
他也完全不想为自己辩解，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而且萧齐光所说的，也是不争的事实。再多的解释，不过是对过去苍白无力的辩解而已。
当时姜云临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他知道就算当时拼死救下萧云泽，也不可能带着萧云泽出了晋阳。萧云泽能在那种九死一生的情况下活下来，已经是命大了。
慕景行看着萧齐光，他和萧齐光都没有理由去憎恨萧云晏，甚至萧云晏也已经对他们仁至义尽。
却也正如萧云晏所说，迟来的解释，无论怎样，都是为自己当年所做苍白无力的借口而已。现在心性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萧齐光，萧云晏也知道有些话已经无需再说。
不过就算萧齐光对他的满腔怨恨可以解释，但他对晋阳兵变无所作为，慕景行对他所做，
要说伤痛，慕景行应当要比萧齐光更多。因为当年的事，又过了这么些年，萧云晏也并不觉得萧齐光有几分无辜，要说无辜的话，在这恩怨当中无辜慕景行一人，或许慕景行也根本算不上无辜，他只是让萧云晏有更多愧疚。
他的刀锋调转，对着萧齐光的方向。
“你想要杀我，因为那件事记恨于我，我原本不应当为此辩驳，对此也并无怨言。可你因为那件事记恨我，便灭了屠家满门，毁了慕景行一双眼睛，他与竹安安都是无辜之人，为何要牵连他们。”
“无辜，哈哈，萧云晏，你竟然说他无辜，竹安安的确无辜没错，但在你面前这个人，他可一点都不冤。”萧齐光看着慕景行，脸上满是嘲讽，口中也如毒蛇一般，吐出恶毒的话来。
“慕景行，你现在眼睛好了，也可以道貌岸然，全然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没得那双眼睛。”
萧齐光原本并不打算对慕景行下手，也并没有打算将此事迁怒于慕景行。但慕景行所见，却无所为。就算他那双眼睛留着，也没有什么用。既然没用，那萧齐光便替他毁去，他也不想轻易放慕景行离开。
萧云晏脸上带着冷光，慕景行将自己所见，完全隐瞒下去。屠英成为了孤儿，满门皆没，他虽然不是元凶，但他却一点都不无辜。还有止水学宫，李长胤，慕景行还真的不无辜。他自己方才在说什么胡话，只是在萧齐光面前，他必须要维护慕景行，他也不能让慕景行落在萧齐光手里。
“所见不为，他要这一双他眼睛有什么作用，现在你是治好了这一双眼睛，但你过去的罪，现在就用你已经治好的这双眼睛好好看个清楚吧。”萧齐光面色阴鸷，声音冷漠。
听了萧齐光所言，萧云晏回头看向慕景行，慕景行垂眸，他这双眼睛，是萧云晏又给他的。之前慕景行提起是萧齐光给他下毒，导致他失了视力。只是他又怎能察觉不出，他由着萧齐光所为，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对萧齐光的愧疚，不仅仅是因为过去，还有未来。萧齐光说得不错，他不仅冷眼旁观，还要亲手将萧齐光推入火坑。
所以任凭萧齐光如何做，慕景行都不会责难，也不会反抗。就当是慕景行对萧齐光的弥补，还有曾经虚假的情谊。他必须要纵容萧齐光，慕景行叹了口气，自己还当真是恶人。
“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可以告诉你。”
萧齐光看见萧云晏的眼神，他冷笑，也十分愿意跟萧云晏解释慕景行的恶行。
“他们止水学宫出来的人，卜算天道，你觉得以他的天资。既然为止水学宫的传人，难道不能在天道推演之中看到一点点天机。天道不可言，不可说，但他什么都不做。不光如此，我的所做，都有他的影子。”
萧云晏看着萧齐光，他眼神凌厉。萧齐光所说，他大概都知道，但在现在，他并不想先跟慕景行算账。他要先护住慕景行，之后在跟慕景行来算。他绝对不可能将慕景行交给萧齐光，绝对不会。
现在的萧齐光，已经完全疯魔，若真的将慕景行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萧云晏不想赌这个。
“逆天改命是需要代价的，你不舍这代价，还是畏惧自己会因此而赔上性命。慕景行，你到底在迟疑什么？你又到底是为什么看着，若天道要我死，你也会看着我死吗？”
萧齐光的逼问如同擂鼓，一下一下的敲击慕景行心中良心不安的地方，慕景行最终也只能缄口不言。不是天道要萧齐光死，是他要他死。
慕景行毕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曾经的情谊，并不是假的。相比之下，他只是赔了一双眼睛，现在双目复明，他根本没有立场，来指责萧齐光。他的罪责，要比萧齐光更多。
他需要为自己过去的罪孽承担罪责，也需要为未来的罪孽，付出代价。
“你就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才对他如此恶劣？”萧云晏眼神狠厉。
“他说的不错。”慕景行回头，这句话，却是对萧云晏所说的。萧云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着慕景行，确定慕景行神志清醒，没有突然发疯。
“我的确要为我的罪孽，而付出代价，在晋阳兵变的时候，你和萧齐光，都是受害者。”慕景行低头说道。
萧云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揽下原本与他完全不相干的罪孽。
“你不要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
萧云晏放在慕景行身前，刀横在面前，眼神凌厉，刀锋对着萧齐光。
“听着，我不管你和他有什么纠葛，他是否有罪我不管。现在，萧齐光，你别想动他一根寒毛。”
“二殿下，你还当真是跟慕景行交情匪浅，在此之前怎么不见你待我如此情深义重。二殿下，需要我跟你讲一遍，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这把刀在我身体穿过的时候，还有坠入江水的寒冷，以前的我已经死在了晋阳，唯有仇恨，支撑我活了下来，我不会放过慕景行，更不可能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