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脸上带着笑,瞥了一眼萧云晏。
“二殿下也不用这么激动,就算您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那位也跑不了。”
他说着,似乎也不管刀是否还架在他脖子上。
萧云晏抬头看了慕景行一眼,慕景行点了点头,萧云晏冷着脸,将刀从裴珩脖子上收起。
裴珩松了口气,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揉着脖子上的伤口。
“公子,面对你和那位,我可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用公子你的说法来说,便是公子你,棋差一招。”
裴珩脸上带着得意,而慕景行就这么淡漠的看着他,语气上挑。
“哦?我倒是不明白了,我是如何棋差一招的。”
裴珩很愿意给他解释,也带着洋洋得意的感觉,毕竟看见慕景行吃瘪的样子实在是少见。尤其这个让慕景行吃瘪的人还是自己,就别提裴珩自己有多开心了。
从早裴珩就想挑战慕景行了,毕竟慕景行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好似一切都已经被他算尽。真能勾起人的挑战欲望,对弈者愿意棋逢对手,而裴珩,也更需要一个与他豪赌一场的对手。
他倒是很愿意将慕景行这种高高在上的骄傲击碎,他想看着慕景行狼狈失态的样子。从他得知慕景行眼睛瞎了的时候,他曾以为慕景行没用了。
可就算没有了一双眼睛,慕景行依然是慕景行,依然云淡风轻,运筹帷幄。他的意志也十分刚强,并未被击垮。裴珩敬佩这样的人,却又因此有了更加扭曲的念头。
没有什么比看着一个人的骄傲破碎,撕裂更为畅快的事了。裴珩曾经见过太多赌徒充满贪欲的眼神,他在晋阳收拾残局的时候,也见过太多如同赌徒一样充满欲念的眼神。
甚至那位燕王,萧行谨,他的眼神中,也有那种复杂的欲念。可慕景行不一样,他的眼中,从来都是骄傲。即使到后来他眼睛没了,从他的举手投足间所传达的,也并没有绝望与痛苦。
或许这样的人当真是降神谪仙,不似凡尘中人。越是这样的人,便越想要看他沉沦欲海,看他傲骨皆断。
裴珩知道自己是多么病态的心情,他与那位燕王还不同,与萧齐光的病态比起来,他都可以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多么讽刺,慕景行为其鞠躬尽瘁,贡献一片丹心的,也是个疯子。至于现在这位二殿下,不知他是否要比那位小燕王更理智一些。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裴珩这么想着,他已经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笑意,不免放声大笑。
慕景行将他癫狂的神态和脸上的疯狂收入眼底,略微皱了皱眉头。
“你莫不是突然发了癫症。”萧云晏脸上带着厌恶,满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过了好一会儿,裴珩堪堪止住了他放肆的笑意,抬手擦去了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这一切实在是太可笑了,无论是从哪个方面,他都已经克制不了内心的狂喜。
自然,裴珩也愿意给慕景行和萧云晏答疑解惑,毕竟能看着慕景行失算的机会并不多。
“我自然不会就这么来找两位。”裴珩说道,他那双桃花眼倒是跟裴怀空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阴沉。
“你还留了后手?”慕景行问道,他袖手站在楼上,脸上也没有慌张的神色。
“公子果然猜得不错,那位轻功卓绝,并不是那样好抓到的。”裴珩笑着说道:“我也料到你们会用障眼法突围,只要放那位出去,我自然不能伤了你们。埋伏在这里的弓弩手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若那位脱逃,自然有高手将她追回来。”
看见萧云晏和慕景行脸色变了,裴珩也难掩脸上的得意。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我是不会下场的。而有了足够的准备,自然只会赢。”
“呵呵,当真是好打算,看来我真的并不擅长赌博。”慕景行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从楼上跳下来,落在了萧云晏身边。
他一手搭在萧云晏肩上,示意萧云晏将刀收起来。
萧云晏虽然并不明白慕景行的意思,但还是尊着慕景行的指示,将刀收了起来。
“只是对弈,我可从未输过。”慕景行脸上带着笑。“已经耗了这么长时间,你的人怎么还没有带姜云堇回来?”
他这样一说,裴怀空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是啊,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在裴珩出来之前,早就已经调查过姜云堇的背景,姜云堇并没有什么卓绝的武功,他在后面设下的埋伏却是一等一的高手,无论如何,都应当能抓到姜云堇才是,可是为什么?
刚刚想到这里,裴珩思绪一下便通透起来,他抬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慕景行,他那副表情,活像慕景行骗了他一样。
慕景行当然不在乎裴珩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现在你终于可以察觉到不对了?说明你该有的敏锐也是有的。不如你再猜猜,我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来情况不对的。”
裴珩脸上带着冷汗,“你从一开始便不相信晏娘?”
慕景行脸上带着欣慰的表情,只是他这份欣慰,落在裴珩眼中,也只剩下了挑衅。
“不能说我不相信晏娘,我相信我所用的每一颗棋子。”慕景行云淡风轻,可裴珩却从他的眼眸中看出自己紧张的倒影。
慕景行从他身前走过。“我也明白,我所用的棋子,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七情六欲,百般苦楚,自然也有可能背叛。我相信晏娘,但我也要对她的背叛做出打算。原本接应公主殿下的人,本来应当是接应我们的。”
他云淡风轻的几句话,便已经为局面坐下裁判,他几乎是无情宣判了裴珩的结局,满盘皆输。
“或许你的计策精巧,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在高明的轻功也逃不出去,但我觉得,凭着四象宗师的实力,总能在包围圈中,撕开一道口子。”
裴珩脸色有些白了,他越发看不透慕景行,慕景行所说,他已经清楚了。
在怀雍城里,还有一位四象宗师。他原本以为他应当与萧云晏他们水火不容才是,又怎么会听慕景行的。
“人有所欲,自然可以以利诱之,我不过让他权衡了一下利弊罢了。”慕景行说道,他抬头望向埋伏着弓弩手的方向。弓弦绷紧的声音,听起来还当真不是恨舒服。
“既然来怀雍探亲,为何不回去看看你的父亲。”慕景行笑着说道。“若你先去看过你父亲,想必不会输得这么惨。不赌才为赢,有些时候,你还是应当学学你爹。”
裴珩恨的牙根痒痒,但撞上慕景行那双眸子的时候,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