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样说，萧云晏垂眸，也正似姜云堇所说，命数如何，对他原本就不打紧，无论姜云堇的答案是信，还是不信，都无法撼动萧云晏内心所想。
萧云晏叹了口气，“我不应当问你这些。”
而姜云堇只是低眉浅笑。“王兄是再说哪里话，王兄若有困惑，我能为王兄解答是我的幸运。若王兄还有疑问，尽管问出便是。我必然知无不言。”
说起来，萧云晏还当真有一个问题需要姜云堇来解答，若姜云堇能够回答更好。萧云晏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想要将那些东西一起回想出来。
“阿堇，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感觉自己忘了什么，而那是绝对不能忘记，只差那么一点，线索断裂。就连经历的事情也无法想清。”
萧云晏按着额头，神色有些茫然地看着姜云堇，他嘴唇颤抖，想要跟姜云堇说更多，只是单薄的语言无法描述他现在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并非全然是痛苦，更多是茫然无措。
姜云堇见到萧云晏如此反应，也皱了眉头，只是她腿上有伤，也不太能走过去安慰萧云晏。
不过萧云晏在姜云堇面前流露出的脆弱也只有一瞬，他很快也便整顿了心情，将那种不适感驱散。
姜云堇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还是知道一些内情和真相的。可真相并不能告诉萧云晏。
慕景行也是笃定了姜云堇不能说出真相，才放心的让萧云晏独自回来。或许就算姜云堇真的说出那些一知半解的东西，怕不是更遂了慕景行的意。
她是跟慕景行合作，但可不能等着慕景行将她和王兄一并拖下水。那些封在地下的异兽可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易处理掉的。她虽然失去了进入仙门之中的那段记忆，但是为什么要进那仙门，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能知道这些东西的慕景行，绝对有他自己的谋算，只是这谋算是否对她的王兄有利，姜云堇并不能保证，她不能相信慕景行，更不能让萧云晏成为慕景行手中的提线木偶。
“王兄，我会带你出城，去照夜城。”姜云堇说道。
萧云晏抬头，却见到姜云堇目光如炬，他不免也怔然。“怀雍被姜云临戒严，他又通缉你，你腿上的伤也没好，我们应当如何出去？”萧云晏问道，姜云堇明明没有法子，此时却是目光坚定，这也让萧云晏生出疑惑来。
“王兄，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解释了，王兄，相信我一次。三天之内，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姜云堇眼神坚定，她向着萧云晏保证说道。
萧云晏有些摸不清头脑，他看着姜云堇坚定的神情。
“那慕景行那边......”萧云晏想要将自己看见慕景行让笑菩提散播预言之事告诉姜云堇，可看见姜云堇脸上的神情，忽然便觉得这些并不太好告诉姜云堇。
笑菩提要将预言之事散播出去，姜云堇也必然会知道，到时候也不用他再说了。
“王兄？”姜云堇听萧云晏提及慕景行，脸上也带上了些疑惑，萧云晏也只是摇了摇头。
“没事，我只是觉得，我们要这么快出城的话，也需要让慕景行知道。若他也能出力帮忙最好。”
“王兄，他和我们并不是一路人。”姜云堇说道，她的脸上带着阴霾，这样的表情在她姣好的脸上，却也让萧云晏清醒了几分。
毕竟姜云堇也不再是之前那个一直都跟在萧云晏身后的阿堇了。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萧云晏打定了注意，他抬眼看着姜云堇，目光凌厉。
他突然目光犀利，也让姜云堇看得吃了一惊，姜云堇垂眸低头，绕开萧云晏凌厉的目光。
她的这位皇兄，将这份虚情假意看得如此之重，让姜云堇觉得痛心。
“阿堇，我相信慕景行。”萧云晏说道。他语气当中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
这叹息却更让姜云堇觉得痛心。
“王兄，你糊涂了。”姜云堇说道。她不知道自己这位王兄究竟是吃了什么迷魂的汤药，以至于囿于那点虚情假意而不可自拔，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萧云晏只是叹了口气，目光中的凌厉隐去，他目色柔和，落在姜云堇身上。
“阿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想要劝告我什么，我现在也只想跟你说，阿堇，不必再劝我。”
“可是......”姜云堇还想再开口说几句，她想劝说萧云晏仔细想想，劝说萧云晏清醒一点，莫要被人所蒙蔽。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萧云晏的手便按在了姜云堇的头上。
“阿堇，我知道你对慕景行的不信任，也知道你对我的担忧，阿堇，你就权当是我欠了慕景行的，就算哪日他害了我，你也就当我是欠他的，十年前我逃了。人总要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我自然应当为我的逃避而负起责任。”
萧云晏说道，手掌抚摸过姜云堇柔软的头发，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比之前更聪慧，也更漂亮。
“终归是我欠了燕王，欠了慕景行。”
慕景行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他耳力极佳，就算隔着这么远，也能听清萧云晏所说。
他听着萧云晏和姜云堇的对话，在萧云晏说完之后，脸色沉静。
迟来的道歉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已经发生之事亦是不可改变在他做下交易的时候，结局也早就写定。
在玉京，他改变了萧云晏宿命的轨迹，可谁又能知道，是否就是他的举动，反迎合了摩偈祖师留下的预言？
那摩偈祖师当年又是看到了什么，才写下这本经书。慕景行站在风口，闭上眼睛，他什么都做了，却又什么都没做，即使知道那会是竹篮打水，也要尽力一试。
暗楼传信的夜枭落在慕景行身边，慕景行抬手，接住夜枭，展开它带回来的信笺。
笑菩提的行动十分顺利，他已经沿路找人群聚集的地方，将手里经书的内容散播出去。加上有暗楼势力推波助澜，想必很快这个秘密便会天下皆知吧。
这样的秘事，传播极为迅速广泛。不出多时，关于大楚血脉的真相，关于经书的秘密，关于先帝最后的诏书，都会在天下流传。
早有人内心蠢蠢欲动，这些东西，也正好给逐利者一个绝佳的理由。
萧齐光，也不过是众多逐利者当中的一员。
慕景行原本并不想如此，他和萧齐光也并非仅剩恨意。若有可能，他也希望萧齐光能够置身事外。
身在洪流，怎可逆流而上，只会裹挟其中罢了。从晋阳兵变活下来，萧齐光的心中应当也只剩下淬炼浓烈的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