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年一共给她打了整整五十多个电话,无一接通。
电话、微信、以至于各种社交平台,都没回应。
夜色越来越晦暗,北风凛冽呼啸,吹动了松树枝头堆积的雪,簌簌落在地上。
深灰色的天空,压抑的透不出丝毫的光亮来。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播……”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播……”
昏暗的光,隐匿了男人的半张脸,拿着手机的手指,骇白到极致,再度拨通了电话,语气温和。
“爸,我想问问柠安还没到家吗?”
纪父:“……”
升辈分是好事,好事,从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纪父听他第二次打电话,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没有啊,柠安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和我闹了点别扭,和朋友出去玩了,我就问问。”时景年声音如常。
手机刺眼的光芒,在黑暗中照亮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满屏未接的红色通话记录。
指骨绷紧。
时间——00:23。
说起来也可笑,时景年觉得患得患失、胡思乱想这两个词,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直到联系不上她的这一刻。
时景年一开始想着她有事耽误了,晚些回来,又或者忘了发消息,然而一小时一小时的过去,她半点音讯也没有。
时景年给爸妈打电话,纪父说她不在家,又给两人共同的朋友打电话,仍然不知道纪柠安现在在哪。
女孩子年纪小,对人又没什么防备,网络上年轻女孩凌晨出事,或遇抢劫、强迫、杀害身亡的新闻不在少数。
该冷静点的。
冷静的下场就是,时景年脸色格外难看的开着车到了停机坪,车速飙到最高,动用了私人飞机。
南林ktv。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在混乱喧嚣的音乐声中响起,夜色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ktv灯红酒绿,混乱不堪,属于深夜的躁动,才刚拉开帷幕。
“谁啊!”有人纳闷的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沐了重重霜寒,风尘仆仆,矜贵到不可思议的人物,只是那双眼睛,泛了红,有些心惊。
“你是谁?”好友一时被唬住,磕巴了下。
纪柠安正抱着麦克风,唱到声嘶力竭,跟人比拼狮子吼,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只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极具冰冷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的抬起头。
四目相对。
毫无预兆。
“砰!”
她手中的麦克风摔在了地上,滚到了时景年的脚旁。
那人静静望着她。
“年年……”
纪柠安下意识的开口,终于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还有些迷茫,不敢相信远在国外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出现在自己面前。
女孩子干净漂亮的脸,在灯红酒绿的光影下,有些陌生。
时景年隔着迷离的光线,看了她很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
“外套穿好,出来。”
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已哑的不成样子。
语调平直,喜怒难辨。
他说完,直接往外走去,干净的白衬衫、清冷的气质,半张脸沉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偏生和暧昧气氛格格不入。
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其他人面面相觑,眼看着女孩子匆忙抓起外套跟着男人离开。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钟。
街道上空无一人,夜色昏沉,北风刮了起来,吹的衣摆猎猎。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冷漠,走得很快,没等她。
纪柠安的思绪在酒精侵蚀下有些迟钝,踉踉跄跄的走着,有些跟不上他,只能小跑着,不敢说话,唇抿的发白,小拇指也勾缠在一起,无意识的扯着衣角。
他生气了。
纪柠安能够很清晰的认知到这一点。
时景年从来没跟她生过气。
“年年。”纪柠安垂头丧气的跟着他走,小声叫了一句,伸手试探性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带着点示好的味道。
时景年眼睫也没动一下,不去看她,无动于衷,侧脸在夜色中更显孤冷。
他真正不愿意配合她的时候,纪柠安根本无法缓和气氛。
“你别生气。”女孩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忐忑又不安,故意跑到他面前,将两只手指竖到了脑袋上。
发丝乌黑蓬松,手指弯曲,折了折,笑意乖巧灿烂,眼眸在黑夜中很明亮,看着他。
“你看,像不像小兔子耳朵耶!”
时景年脚步停住,低着眼眉的轮廓,淡淡看她。
寒冬腊月,凌晨的夜色有些荒凉,沿路铺了柔软的积雪,道上结了冰,天上有一轮孤凉的半月。
落在他的眼睛中,毫无温度。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衬衫就出来了,衣摆被风吹的鼓起,皮肤越发的白,不知出来前有多着急,才会连外套都没拿一件。
在他的注视下,纪柠安渐渐笑不下去了,有些不知所措,呐呐道:“不像吗……”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终于开口。
纪柠安声音很小:“没电了。”
“没电就能在这种地方玩到凌晨四点吗?”时景年说,“还是你不会借其他人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我……”纪柠安唇色无意识咬的泛白,“我忘了……”
冷风送来一丝空气中的酒气,飘到时景年的呼吸中。
他陡然靠近她,一手按住女孩子的颈,闻到了她身上明显的酒气,眸色骤冷,声音沉了下去,终于带了难以抑制的火气。
“你喝酒了?”
纪柠安抬眸看着他,眸中还带着模糊的醉意:“喝了一点。”
“我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要喝酒吗?!那些人你认识几个?出了事情谁负责!”
时景年看着她一脸单纯的模样,气到心口泛着疼,燥着一把火,越烧越烈,眼中压抑着拼命克制的薄怒,却隐隐有遏制不住的征兆。
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火。
纪柠安被吓到了。
从晚上八点多钟到凌晨四点,时景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等过来的。
他真的快要怕死了,几乎是惶惶不安、不管不顾的动用了私人飞机,竟无数次生出念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国,为什么不去接她,为什么不陪她一起去。
种种情绪堆积到一起。
多方打听,一通又一通电话,将认识的人打遍,才得知她在哪家ktv,那时,他已到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