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时候,顾赤堇把穆阮灵要来的事情也跟许神医说了,毕竟许神医现在也在太子府住着,无论是出于哪方面他都是要跟许神医知会一声的。
说这件事的时候,顾赤堇还不忘跟许神医告许白苏一状,就是她吵着要去城门处接穆阮灵的那件事,许神医听后,想象着许白苏耍无赖的样子,也不免笑了。
“我饭前去给白苏号脉,她现在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如今适当的动动也是可以的,不要拘着她一直躺在床上了,否则生产的时候会很辛苦的。”
“那……”
许神医微微点头。
“小心点,马车的垫子弄得软一点,别让她长时间站着。”
太子府位置偏,离城门不远,许白苏愿意去就让她去吧,要接的人是顾赤堇的生母,许神医能理解许白苏因自幼丧母而对顾赤堇母亲身上的情感寄托,让她去也算是成全了她的孝心。
“好。”
有了许神医松口,顾赤堇自然不再阻拦,天知道他今日对着他的阿苏板着一张脸有多辛苦。
皇宫,凤居宫。
他们三人守着灯下黑在这里已经是第七日了,早就备下的吃喝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天色渐渐的变暗,秉察容恩用舌头舔舐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用唾液将自己的两根手指弄湿,然后软化窗纸将窗子戳出个洞来。
“二宫主,这边。”
秉察容恩引导赫连訇走到窗洞这边,站在他身后,激动的解开他头上的白纱。
“二宫主,您现在可以尝试着把眼睛微微的张开一个小缝。”
失去双眼的阿伦洛桑还不适应失明的环境,秉察容恩正兴奋动的期待着奇迹,因此也分不出注意力来管他。
阿伦洛桑也是亢奋激昂的,他不顾自己跌倒被撞,一路艰难的从宫殿的最里面跌跌撞撞的来到他们二人的身边,耳朵朝着他们的方向,心中殷切翘盼着结果。
被两个人投入全部关注的赫连訇此刻的心情很是跼蹐不安,他听到秉察容恩的指令,迟迟没有行动。
一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睁开过眼睛了,他都不知道要如何控制自己的眼皮让它张开。
而是因为,他恐惧,他害怕,这一次他赌上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为此做出了他人生中最恶的选择,伤害了他本该一生珍惜的人,他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他真的不能够接受失败的结果,那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天塌了一般,那是他最不能够承受之重。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他终究成为了一个赌徒。
要么为自己的人生画下了一笔浓墨重彩,从此他的世界里五彩缤纷花红柳绿繁花似锦。
要么,他从此万劫不复,从肉体到心灵都永堕黑暗,再难回头,也永永远远的回不了头了。
“二宫主,您睁开眼睛试试啊。”
他习惯了面不显色,在秉察容恩的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催促之后,他紧绷着身体,用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薄薄的那层眼皮。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的微微张开自己的眼,只有一道小小的缝隙,小到让人都难以分辨他是否是真的张开了眼。
可是秉察容恩注意到了,他几乎都要贴到了赫连訇的脸上,看到那一条小小的缝隙,他沸腾极了,差点喊出来暴露了他们三个。
“睁开了,睁开了!!”
能睁开眼睛,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他欢快的甩着手,如果条件允许,他真的能够在这里大跳一场。
一直胸有成竹的阿伦洛桑在听到了秉察容恩压低的气音后,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做到了。
“二宫主,再张开一点。”
这一次睁眼相较刚才的那次就比较容易了,赫连訇很听话的又将那道缝隙扩大了些。
秉察容恩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在他双眼的缝隙前缓缓的挪动。
“怎么样,能看到我的手指吗,或者是一个黑色的影子也行。”
赫连訇能够感受到秉察容恩的手在自己的面前晃动,那是他多年来保持的警惕性给他的传感,那不是来自双眼的信息。
他怅然若失,落寞的微微摇了一下头。
他摇头的弧度很小很小,小到都快和他眼前的缝隙一样了,可是这微小的动作还是被眼前的秉察容恩捕捉到了。
赫连訇如同冰封一样的脸上出现了裂痕,他不能够在保持住自己曾反复告诫自己的那般不喜形于色,他的嘴角微微压下,牵出他的忧愁和惆怅,他绝望的合上眼,试图把他的所有伤痛悲悸都随着合上的双眼一并关起来。
他此刻有一些无助,是赌上了所有还是一无所获的那种无可奈何,他断掉了自己的所有后路,他有几分茫然,他不禁问自己,像这样抓住机会为自己拼一次到底对不对。
就在他失神之际,秉察容恩的一只手突然朝他的脸伸了出来,出于多年的本能反应,赫连訇单手捉住了秉察容恩的手腕,力气大的直接把他的手腕弄脱臼了。
“嗷……呜呜呜……嗷……呜呜呜呜”
秉察容恩疼得一下子就嗷叫了出来,马上反应过来的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结果被手里的蜡烛的火烫到耳朵,他险些又要叫出来,还好这次忍住了。
回过神来,赫连訇赶紧松开了秉察容恩的手。
“抱歉。”
“没……没事……”
短短几息之间,秉察容恩的脸上就布满了汗,疼的,也是憋的。
他蹲下,挪了两步,借着烛光找到阿伦洛桑的手,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阿伦洛桑摸到他的手腕,“嘎嘣”一声,将他的手腕接了回去。
阿伦洛桑的嘴角动了动,还没等他说什么,秉察容恩就忍着痛站了起来。
比起他身体的疼痛,他更关心赫连訇的眼睛成功了没有。
“二宫主,你放松一些。”
这次看到赫连訇点头了,秉察容恩才敢伸手,被接好的那只手轻轻的拨开赫连訇左眼的眼皮,拿着蜡烛的那只手缓缓靠近,随着烛光越来越强烈,赫连訇的眼睛上传来了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