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带庭院的咖啡馆门口挂着一块醒目的招牌:每次相见,都是初见。这是厦州大学八景之一,也是学生情侣经常光顾之地。但是今天坐在小婷对面的不是她的恋人,而是父亲李唐。
工作日的上课时间,咖啡馆里人不多。李唐拿着一根细木棍,一点点地撇着咖啡上的泡沫。对面的小婷也低着头,要说的事儿,二人早已心照不宣,沉默只是在心中小心翼翼地措辞。
过了一会儿,还是李唐先开口说:“按理说我管不着这些事。十几年都没在你身边,我也没资格。你这个年龄谈恋爱,也应该。只要不过分,跟谁谈,也不用听我的意见。我还以为你住宿舍,要不是路过进来想看看你,也不知道你在外面。当然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觉得,你们合适吗?”
说到这里,李唐抬头看了看小婷,她的眼神比预想的要坚决。李唐想,也许自己还没说到她的痛处吧,于是他接着说道:“你知道吗,光丁美兮就给他介绍过多少女孩子?他们单位还有一个,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不是我小人,你想想,丁晓禾单身单到现在,那么多的路不走,为什么非要找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婷依旧低着头,轻轻回答:“我不明白。”
李唐正欲再言明,忽然身后传来了丁晓禾不卑不亢的声音:“我明白你的意思。”说话间,他走到小婷的身边,注视着李唐反问道:“姐夫,你当初为什么喜欢我姐?”
李唐看都没看丁晓禾一眼,这个国安局的小舅子本就够让他寝食难安了,现在居然搞他女儿,如果不是碍于局面不便把事情闹大,他真想像那天在金湖洗车行对肖锐一样,狠狠给他几拳。李唐望着小婷,沉吟了片刻说:“再长大一点,你就明白了。”
但丁晓禾并没有因为李唐的态度而放弃,反而更加坚定地说:“我喜欢小婷,和你喜欢我姐一样,不是报复,我没你想的那么下作。我和小婷之间的事情,都是我主动,所有的事情我都认。”说着,他拉住小婷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向你求婚。我就是想让你爸爸看看,我是认真的。”
小婷先是震惊,很快眼中便贮满了泪水。可这一幕情比金坚却让李唐坚持不住了,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刚要发作,口袋里便传来一阵嗡嗡声,诺基亚又振动了。李唐气愤地瞪了丁晓禾一眼,一摔椅子,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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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久,李唐才接起电话,林彧几乎要等得不耐烦了。所以,李唐刚刚喂了一声,他便直接说道:“我可能被国安通缉了。最近别联系,有事我会找你的。”
挂断电话,林彧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刚刚告诉李唐的那个坏消息,正是来自小婷从丁晓禾手机里偷来的pdf文件。用解码器解开密码后,林彧看到了一系列国安内部的影像资料。虽然角度都不太好,画面也比较模糊,但加上那些人影模拟图,林彧还是能辨认出那个被锁定的目标,就是他自己。
国安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人海战术的作用明显显现了出来。不过,眼下还不必乱了阵脚,林彧觉得只要握住手里的王牌,哪怕孤军奋战,他也有全面翻盘的机会。想到此,他拿起手机,在球赛直播室里给黄海发了一串摩斯密码弹幕:球星状态堪忧,进球越来越少了。
另一端,时刻关注比赛的黄海很快发送了答复弹幕:补时的进球更珍贵。鲇鱼的图像已基本成形,全城通缉近在咫尺。
发完,他放下手机,继续秃噜摆在跟前的一碗面条。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段迎九已经吃完了,她一抹嘴,对黄海说:“先吃饭。吃面要趁热,越烫嘴越有味。你信不信,他比你着急。”
黄海吃了一口面条,有些无奈地说:“线够长了,鱼就是不咬钩,他倒是不饿。”
“东奔西跑,迟早会饿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段迎九往塑料椅子上一靠,回忆起往事,“老魏当年还没你大的时候,跟了一个案子,一跟就是三十年,小魏成了老魏,恨不得要退休了才破了。面条怕坨也要慢慢吃,你看,噎着了吧?”
黄海喝了一口免费的面汤,打着嗝说:“天天吃外卖,不快咽不下去,习惯了。”
段迎九凑过去小声说:“那就找个给你做饭的。丁晓禾千年的铁树都开花了,你不再找一个?”
黄海把脸埋在碗里,头也不抬地答道:“向领导学习,单身省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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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州大学后门的停车场内,丁美兮坐在车里看着李唐脸色阴沉地走过来,心下便知,刚刚和小婷的谈话进行得不太顺利。可她没想到,李唐给她带来了更令人惊惶的消息。两人在车上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李唐嘱咐丁美兮说:“林彧这么谨慎,现在都有麻烦了,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丁美兮叹了口气:“枪口都顶到后背上了,你这边还在操着谈恋爱的心。”
李唐没接她的话,而是对她讲起了送李小满走的打算:“我找了个人,说是能办寄宿留学,新西兰、美国、西班牙都可以,无非是贵点儿。贵就贵点儿,我去想办法。我不是怕,这些事情总要去办。你说得也对,要么别想,想了就早点儿干。”
丁美兮望着李唐,刚才她几次想插话,都被打断了。之前那个犹犹豫豫反复思量的李唐,终于下定了行动的决心,这让丁美兮更加不安,看来他们是真的站在悬崖边上了。车里又沉默了一会儿,丁美兮缓缓说道:“我给你买了一份保险。”
“这个好啊。我要是哪天先死了,保险公司能赔多少?”刚说完,李唐便感觉自己轻快的口气和丁美兮忧郁的神情有些不相配,他收起玩笑脸,认真地补了一句,“现在女人都比男人活得久。我一天天风吹日晒的,又爱操心,肯定会死在你前头,真的。”
丁美兮没有心力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现在围绕在她与李唐身边的,都是关乎生死的大事,由不得半步行差踏错。“像咱们这样的岁数,再不买,保险公司都不卖了。到明年,一分钱的折扣都没有,保费也要翻倍。我们对门有个女邻居,她丈夫比她才大三岁,心梗,睡着再没醒过来。老婆本来就是卖保险的,之前成天在小区里转,逮着人就推销,没一个买的。出了这个事,整个单元的都买了。”
“你给自己买了吗?”李唐问道。
“火传鲁之前就已经买过了,他给李小满也买了。”
丁美兮说着把车窗拉开了一道缝,虽是冬日,可车里还是让人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北风不由分说地挤进了车里,李唐的脑袋在寒冷中骤然激灵了一下。为什么买保险?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可是如果有人知道答案呢?一个念头在李唐的脑海中闪过:“你说,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哪天会死,他会怎么想?假如说你那个女邻居的丈夫,要是知道自己再也醒不了了,他会和他老婆说点什么?晚饭会在一起吃吗,还是把自己关到别的地方,或者是……”
丁美兮注意到了李唐眼神的变化,他想的已经不是保险的问题了:“你想说什么?”
“幺鸡。他为什么会自杀?死的时候他为什么那么平静?那可是要去死啊,眼睛一闭,这辈子就完了,再好的东西再舍不得的人,全都再也看不见了啊!我永远也忘不了幺鸡死的那天,他就像平时一样,靠在沙发上,眼睛里没有一丝恐惧。他就那么甘心吗?”
“你觉得呢?”丁美兮小心地引导着李唐的思路。
“除非是他自己全都准备好了。你想想,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才会这么干?”
丁美兮正要说话,突然看见窗外,丁晓禾走出大门,匆匆离开。她想马上追过去,却被李唐拦住了:“算了,你管不住,我也管不住。”
“我就怕小婷……”
“怕也没用。将来分了手,眼泪自己擦干净就行。孩子大了,不由爹了。再说,我这个爹当的,也没脸去管闺女。”
看着李唐无奈的眼神,丁美兮安慰他说:“李小满说过,你是个好爸爸。”
李唐自嘲地笑了笑,一边打火开车一边说:“这话以前都是我跟你说,现在反过来了。你们俩最近好像挺和谐的。”
“鞋穿久了,总有不磨脚的一天。你怎么样,最近没交个女朋友吗?”
“你和李小满都说我是好爹了,都给我上嚼子了,我还敢交吗?”
晚上回到家,李唐依旧苦苦思索着幺鸡的临终遗言:“李唐,记住我的话,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干完自己该干的,回去,回家。十七年四个月零三天,别白浪费了这么久。日他妈,我看不见你了。记住,十七年四个月零三天……”
饭桌旁,一团团的废纸上写满了幺鸡留下的神秘数字:17,4,3……李唐抱着脑袋,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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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办公室内,关于幺鸡的故事会也在继续。大白板上贴着十几个和幺鸡有关的关键词,还有两张a4纸上,记录着已经讨论出来的故事大纲。
这次发言的是大峰,被段迎九点到名后,他直愣愣站起来开门见山地讲道:“小柳不是幺鸡的未婚妻,我觉得有可能是和他一起埋在厦州的间谍。本来就是互相利用互相配合,时间一长有感情了,不想接着干了,想跑又跑不了,那就装病。找人,做假病历,上面一看算了,不要了。不要就好办了,幺鸡瞒着小钟,黑吃黑,欠了一笔高利贷,打算带着小柳远走高飞。也不知道怎么事情就败露了,这下子麻烦了,上面肯定不能饶他,放贷的也要翻脸,幺鸡……”
当当当,段迎九用笔杆敲敲桌子,打断了大峰的发言。她捂着半边腮帮子说:“你看看周围,你看看,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你这个故事有问题。”
“写作文我一直不行。”大峰有点悻悻地坐下了。
段迎九摇摇头:“要不是我上火牙疼,就给你把后面的续出来。不会没关系,你不能把金庸和网文卷在一起抄啊。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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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脑袋想了一夜未果,李唐决定大海捞针。既然是幺鸡留下的线索,那就一定和他有关。现在是信息社会,在厦州生活十几年,再谨慎也会留下痕迹。微博、微信、购物平台,李唐挨个打客服电话,用幺鸡的身份证号找回密码,然后逐一筛查社交平台的留言和购买记录。除此之外,他还联系了移动公司、快递公司、税务所甚至医保中心和派出所。利用等客的间隙,整整查了一上午,李唐也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忽然,他想起丁美兮昨天说的话:“我给你买了一份保险。”幺鸡死得毫无留恋,会不会也买了保险?
想到此,李唐挨个拨打了几个大型保险公司的电话。直到阳光保险公司,对方的业务员一听李唐说出“要海勇”的名字,立马答道:“您都打了多少次电话了?”
李唐眼睛一亮,赶紧追问道:“我给你们打过电话吗?”
业务员叹了口气:“大哥别闹了。不是我们不认账,我们经理也和您解释过了,上法院也得看合同条款吧?”
看来幺鸡真的在这儿买过保险!李唐稳住气息,诱导着问对方:“霸王条款,法院也认吗?”
“万事都要讲理,咱哥的毛病不在保险范围内。这个事儿你们找了不是一回两回了,就算您拿着录音笔我也得这么说。”
“你没记错吧?”李唐小心地问道。
“哥,全厦州姓要的,也就你们两个人。”
“那可不一定,你说我哥叫什么名字?”
“要明岭啊。”
李唐心中生疑,这并不是幺鸡的本名。但姓要的确实很少,还是先把资料套出来再说。于是,他对业务员说道:“这样,你把他的保单复印件发我一份,我得交代一下嫂子。还有,你说不能报销,是说他的基础病,还是别的?”
“基础病还说啥,恶性小细胞肺癌,它真不在保单里呀。我们公司一年上万份保单,险种、保单范围那都规定得明明白白的,不是我们自己瞎胡来的……”
业务员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李唐努力回忆之前每次和幺鸡联系,对于自己患癌的事儿,他没有吐露过半分。为什么?李唐心中的谜团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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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唐和丁晓禾之后,小婷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惚。李唐欲言又止,丁晓禾痴情真挚,两个人的脸轮番在她眼前闪现。不,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在老家街头主动找上她的刘先生,厦州机场隐藏在接机人群中的林彧,以及时不时向她袭来的微信、电话……
小婷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老师站在讲台上,嘴巴一张一合,但她却什么都听不见。直到身边的同学用胳膊碰了她一下,她才猛然听到老师在叫她的名字:“许惠婷?”
小婷猛然站了起来,只感觉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又跌坐在了椅子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老师走到跟前,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解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小婷点点头,又摇摇头,稳了稳神,虚弱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天的课程,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丁晓禾还没下班,小婷看看时间,把目光投向了书柜里的一个纸盒子上,那里面装有丁晓禾的各种证件。林彧曾经教给她,只有完全掌握了一个人的底细,才能真正了解他抓住他。
小婷注意那个盒子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近。此时,她快速打开书柜,小心地把盒子拿下来。打开盖之前,她又犹豫了。早上丁晓禾对她求婚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如此真情真意,让她可以放心依靠。连李唐的心里都是李小满排第一,只有丁晓禾把她许惠婷像宝贝一样放在心尖上。难道真要无耻地欺骗他吗?
就在小婷双手微颤之际,手机振动,林彧传来了一条微信,内容只有两个字:加油。小婷深吸一口气,林彧阴魂不散,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想到此,她果断打开了盒盖。盒子里都是证件,有丁晓禾的党员证、户口本、各级学历和学位的证件,还有他的一些工作资料。盒子的最下面是一个小小的纸袋子,小婷往外倒了一下,里面掉出一张丁晓禾穿着国安干警制服的证件照。照片上,他神色端正,眼神纯净。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对小婷微笑。
小婷心头一颤,可来不及多想,外面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丁晓禾回来了。小婷赶紧收拾了一下,把盒子放回原位。丁晓禾推开门的瞬间,她刚好关上了书柜的柜门。丁晓禾照旧拎着食物,一边换鞋一边对小婷说:“挂科的事情我找同学问了,留学生能多补考一次,等这几天忙完了,我给你补课,学费只收一半。”
小婷接过丁晓禾手里的食物,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能分期吗?”
“你不怕我是校园贷吗?”丁晓禾打趣地冲厨房问了一句。看着小婷在水盆前忙碌的背影,他稍稍放心一些。他们的感情已经公之于众,今后的路恐怕会越来越难走,但他不怕。而有他在,小婷也不用怕。
憧憬了一秒钟未来之后,丁晓禾想起自己兜里还装着今天刚刚发下来的社保卡。但看向书柜时,丁晓禾愣了——存放证件的纸盒子放歪了。书柜里的那块空当刚好能塞进纸盒,他担心证件遗失,每次都放得端正稳当。这个姿态,盒子一定被人动过了。
厨房传来做饭的流水声,丁晓禾轻轻打开盒子,在心中挣扎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做出了选择。
有荤有素,还有一条蒸鱼,小小的居室内充溢着温暖的香气。丁晓禾颇有兴致地开了一瓶金门高粱,一口酒一口菜,还不忘对小婷的厨艺赞不绝口。
小婷也被带动着兴奋起来,主动递过去自己的杯子,好奇地问:“你平时从来不喝高度酒,今天有什么好事?”
丁晓禾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面带微笑看着小婷闪烁的眼睛,开始了一场二人间无声的博弈。
“事情不能说,总归是好事。”语气兴奋,又包裹着神秘,这是丁晓禾落在棋盘上的第一颗子。从刚才的书柜开始,他仔细回忆了同居以来的这段时间,衣服、手机、电脑,还有上下班要带的包,小婷都不止一次动过。以前,只把她当成恋人,这些举动看上去也无伤大雅。但如果换一个角度,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就不简单了。如果有人授意她这么做,那背后的人,会是谁?
小婷没有接招,或者说她只是漫无目的地下了一颗闲子。见丁晓禾一下干了半杯,她赶紧劝道:“再好也别喝这么多,你的胃前两天刚刚不舒服。”
语气亲切自然,是不是诱饵还不太明显?想诱敌深入,恐怕还要把局做得再明显一些。丁晓禾微微一笑,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想抓的人抓着了,高兴,再喝点儿。”这个诱惑实在太明显了,如果有人教过小婷,那接下来,她就会问,这个人是谁。
“这是个什么人,叫你们这么高兴?”
小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投子入局。丁晓禾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继续布阵:“你猜?”现在的局面,小婷有两种选择:要么毫无兴致,要么顺藤摸瓜,她会怎么选?
小婷的答案是后者:“我怎么猜得出来——他犯了什么法,是不是像电视里曝的,腐蚀在校大学生?”
丁晓禾夹了一口鱼,使劲嚼了几下,对小婷说:“上次就是班门弄斧。以后只要你在,打死我也不蒸鱼了。”能不能就此停下?小婷,我不想战胜你,因为我不愿失去你。
但蒸鱼的话题已经阻拦不了小婷的兴致,她以为自己也在布阵:“你看没看新闻里那些间谍,你说,怎么没人找我呢?”
丁晓禾几乎笑出了声,一个小学生按照老师的指导,一步步摆出了虎口,全然不知对面的大师指挥的是一条大龙。他收起自己的功力,凝望着天真而自以为是的小婷,深情又苦涩地说:“我要是他们派来的,第一个就找你。”
“那你会给我多少钱,我听听。你们抓的那个人,他是发钱的,还是收钱的?”小婷自以为步步为营,不等丁晓禾回答,又追问道,“抓了人要问话吧,你今天不用加班吗?”
丁晓禾绝望了,棋局胜负已定,但他却一把掀翻了棋盘。“你今天的话,好像比平时多多了。”
听到丁晓禾的声音降了个声调,小婷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着急了。她赶忙掩饰道:“你高兴,我也跟着高兴。你尝尝这个,广东同学教我炖的汤。”
此时,丁晓禾已经无心饮食。他双眼放空,心中焦灼不已,连小婷递到手边的汤都没有看到。
“你怎么了?”小婷观察着丁晓禾的脸色,小声问道。
丁晓禾回过神来,未及回答,茶几上的电话响了。他起身接起,走到阳台的窗口应答:“对,你说。”
透过玻璃窗,丁晓禾能清楚地看到小婷在认真地听着电话。他假装无意地转身,小婷立刻把脸扭了回去。如果是接受正规训练的间谍,动作这么明显,恐怕都毕不了业。那么很可能,她只是个诱饵,身上还拴着钩连着线。那么下一步,就先找到系在她身上的线头吧。
晚饭后,趁小婷去卫生间的时候,丁晓禾仔细检查了小婷放在客厅里的书包。很快,他在一个夹角的针脚下面,发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东西。丁晓禾顺手从书架上拿下一块磁钉,把它轻轻地贴在这个凸起外面,啪的一下,凸起吸附了上去。
这恐怕是背后的人放在小婷身边的窃听器。丁晓禾拿起一把剪刀,想顺着针脚拆开。可他转念一想,拆了窃听器,连在他和敌人之间的线就断了。从前,敌在暗我在明,但若把小婷这个接在中间的开关拨向另一边,那么情况就完全反转了。况且,线路一断,小婷就等于完全暴露了。对于间谍组织来说,暴露的弃子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丁晓禾把剪刀和书包又默默放回了原位。一阵马桶冲水声,小婷走出卫生间。丁晓禾迎上去,深情地说道:“小婷,刚才光顾着说单位的事儿了,其实我今天最想跟你说的,还是早上那件事。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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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彧坐在灯下,戴着耳机饶有兴味地监听着丁晓禾与小婷的对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丁晓禾也跳不出这个俗套啊。现在听来,他对小婷的迷恋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几乎快要赶上火传鲁对他姐姐丁美兮的程度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有点心理问题。我一直觉得求婚是一件特别可笑的事情。它对我来说太不真实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试想一下,英俊潇洒、前途似锦的青年警官柔声细语地表白,有几个姑娘可以扛得住?林彧听了丁晓禾的话,恨不得变成个姑娘,马上答应下来。
可小婷的语气中似乎还有一丝犹豫:“结婚是件大事,你得想清楚。”
丁晓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至少在那一瞬间,我想清楚了。我没喝酒,我连咖啡都没喝,我很冷静。”
耳机里静默良久,小婷没有答应。林彧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虑,他把耳机使劲儿往耳朵上贴了贴,恨不得听清楚二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丁晓禾的声音再次传来:“没关系,你在想什么,都可以说,我什么都能承受得住。”
“我怕我以后会后悔。”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丁晓禾叹了口气:“感情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你是怕你爸爸?还是怕我姐姐?”
“不,不是他们。”
“那你怕什么?”
林彧眉头紧蹙,等待着小婷的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便是小婷的话:“我得先回去了。我来厦州是读书的,挂科的事情肯定不行。我已经有些乱了。最近上课有些忙,过两天我再来。”
“小婷,小婷?你等等我,我送你!”丁晓禾追了出去,但小婷的身影迅速隐没在了黑暗中。
远处似有隐隐雷声,林彧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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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大一院肿瘤中心的呼吸内科病房,一个护士坐在电脑前,头也不抬地问李唐:“哪个岭?”
李唐拉了下口罩回答:“山岭的岭,要明岭。你受累给查查,这是老家的一个亲戚,受不了晚期的疼,自杀死了,出院手续好像还没办。”
说话间,护士握着鼠标的手停住了:“办完了啊。”说着,她把电脑屏幕转向李唐。果然,这份电子病历上贴着幺鸡的照片,登记的假名字是要明岭,而出院手续的签字栏,写着“柳国香”三个字。
“已经办了?不能啊。他什么时候住进来的,还有出院的时间,我能看看日期吗?”李唐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继续问道。
护士不耐烦地指了指屏幕,意思病历上都有。李唐飞快地看着,忽然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小婷。他快步走到楼道尽头,轻轻接起了电话:“有事吗?”
小婷匆匆穿行在小区外面的胡同里,听到李唐的声音,她回头望了一眼,确认没人跟着之后,小声回答道:“你在哪儿?对,有事。”
李唐向护士台扫了一眼,同样用很低的声音说:“我有点忙。能在电话里说吗?”
“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见见你。”
“出什么事了?”
小婷停了一下,紧紧抓着书包带子说:“我想回去。”
李唐觉察出了小婷的异样,马上告诉她说:“这样,把你的手机充好电,等我电话,我一忙完就去接你。”
胡同里的小婷有些不情愿地挂断了电话。她走出胡同,站在街边,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虽然只过了五分钟,但她决定不等出租了,直接在软件上叫一辆快车。按键一点,立刻有人接单了,电话也紧跟着打了过来。
林彧的耳机里传来了小婷的声音:“您好,我要去大同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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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一辆轿车迎面而来。车窗摇下后,一个司机对小婷招呼道:“是你叫的车吗?”路灯下,小婷对照着手机看了看车牌号,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与别的快车不同,这辆车和这个司机都格外安静,没有不停派单的提示音。小婷望向窗外,心中纷乱异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行至半路,司机突然转了一下方向盘,头也不回地说:“加点油,很快。”
没等小婷反应过来,车子已经下了主路,拐进了路边的加油站。油枪插进车子,司机拿上钱包去结账。小婷注意到他特意和钱包一起拿走了手机,加油站不能接打电话,为什么特意带上手机?她微微转头,往司机的方向瞥了一眼,果然看见他拿着手机打字,似乎在回复消息,而且还不时朝小婷的方向张望。
身边加油机的表已经跳停了,小婷急忙抓起书包,正要开门下车,司机却已经回来了。他堵在门口问:“去哪儿?”
“卫生间。”
司机把车门一关:“在前边,我拉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走过去就行。”小婷再次打开了车门。
这次司机没再找任何借口,直接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坐好。”
小婷抓着书包带子,缩在座位上不敢再动。司机回到驾驶座,咔的一下,前后车门都被锁上了。发动机传来嗡嗡的震颤声,似乎马上就要开动。忽然,一辆汽车从后面超了过来,一个急停斜在了快车的前面。车门一开,丁晓禾从驾驶室里快步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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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科的楼道里,医护人员全都一路小跑。有个病人突然病危,晚上本来就人手少,能找到的人,全都上了。一直躲在楼梯间的李唐赶紧冲到护士台,打开电脑,调出幺鸡的资料,用手机飞快地拍了下来。
随后,他从步梯快速下楼,手里攥着手机,出了医院大楼马上打给了小婷。然而,小婷却迟迟没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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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晓禾的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性格温和的他气愤地冲着小婷大喊大叫:“不是要回宿舍吗?不是要回去学习,怕挂科,再也不和我来往了吗?什么意思?这是去哪儿?去见谁?”丁晓禾的话像瓢泼大雨一样朝小婷砸过来,让她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小婷,我是真心实意跟你求婚的,我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行不行?之前咱们是不是说好的,不管是谁,只要不喜欢对方了,有什么事都要说清楚,千万别瞒着,对不对?”
“你听我说!”小婷眼眶泛红地插了一句,但马上又被打断了。
丁晓禾不断朝窗外看去,嘴里依旧一刻不停地说着:“你听我说,小婷,你什么都别说了,要不是我出来送你,看你上了快车,我还以为你现在在学校的图书馆!”
“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爸!”已经濒临崩溃的小婷再也承受不住一连串的责问,忽然不管不顾地哭喊起来。
可丁晓禾看上去似乎比小婷更着急,他不停地望着倒车镜,继续用刚才的语气质问小婷:“你爸爸是我姐夫,他家在哪儿我知道。这是一条路吗?”
“他说他要加油——”
倒车镜里一束远光灯短促地闪了一下,丁晓禾突然捂住了小婷的嘴,注视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不管他,我只管你,我就问你一句话,求婚的事情你一直犹犹豫豫,到底为什么?怎么不说话了?说呀!你要去哪儿?站住!许惠婷!”
小婷一下蒙了,她疑惑地瞪着丁晓禾。只见他一边说一边把小婷的手机和装着窃听器的书包放到后车座上,然后探过身子,把副驾驶室的车门推开,同时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看着小婷先下了车,自己也飞快地跳下车去,把车门砰的一下使劲关上了。
一辆灰色轿车紧跟着从后面开来,停在了小婷身边。丁晓禾抓住小婷的手,迅速钻了进去。司机回头朝他俩看过来,原来开车的是段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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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彧的耳机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第一通没接,紧跟着又是第二通。响了好几声,里面传来了小婷的声音:“爸爸。”
“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接你。”李唐在电话里说。
“我没事了。”此时,小婷已经重新回到了丁晓禾的车上,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我去看看你吧。”李唐还是放心不下。
“不用,今天也有点晚了,改天吧。也没什么,就是考试挂科了,心情不好。”
“不是什么大事,想开点。改天我去看你。”
“嗯,知道了,再见。”
林彧的表情阴晴不定,小婷毕竟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藏在国安身边,一时精神崩溃也说得过去。现在他想听的是丁晓禾的态度,他要看看这个国安干警是不是已经屈服在女人的裙摆之下了。
安静了片刻后,耳机里传来了丁晓禾的声音:“对不起,刚才我可能是疯了。可能太在乎你了,所以没控制住情绪,向你道歉。”
小婷怯生生地回了一句:“刚才你把我吓坏了。”
“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彧微微松了口气,但他并不知道,车内二人的神情与他们交谈时的语气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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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迎九的灰色轿车一直跟在丁晓禾的后面。她一边开车一边对着手机部署:“丰田卡罗拉,二十分钟前的车牌号是闽d5n017。白色车身,左前灯有剐蹭,右后轮胎上有一道红漆。司机不到三十岁,短头发,黑色李宁的裤子和运动鞋,本地口音,刚才从新华路的加油站往北沿辅路走了,查这个车在哪些网约车的平台注册过,找到这个人——另外,把四号安全屋打开,马上。”
所有的安全屋里,四号外面看起来最不起眼,但里面的布置却是最舒服的。怎么说,也是丁晓禾的心上人,这点照顾还是可以有的。看得出来,她对丁晓禾也动了真情。五分钟之前,在这辆车上,她就跟小婷说了一句话:“他们要害你。按我说的做,我们带你走。”
小婷的手一直和丁晓禾的紧紧握在一起,仅仅迟疑了两秒钟,她便对着丁晓禾点了点头。
柳暗花明又一村,段迎九自然高兴。可回想刚才那两人的眼神,她也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又崩了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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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号安全屋位于一条胡同内,这里极为狭窄,仅能容一辆车通过。丁晓禾的车停在一个挂着卷闸门的门口,看上去这里更像一座车库。
车里的丁晓禾用手势和小婷交流着。按照他的提示,小婷把车门打开,下车之前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丁晓禾则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早点休息。”
砰的一声,车门关闭,小婷跟着段迎九钻进了缓缓升起的卷闸门内。门内确实是一座车库,但穿过车库,后面还有一座两进的院子,闹中取静,别有洞天。
小婷和段迎九走进去之后,卷闸门缓缓下降。此时,车里的丁晓禾拿起手机,故意拨通了小婷的电话:“你的书包落车上了,那我明天给你送过去,好。”
丁晓禾瞥了一眼后座上小婷的书包,驾车离去。林彧则摘下了耳机,虽然仅仅是失联一夜,这依旧让他感到不安。夜里最容易出事,尤其是不睡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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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丁晓禾彻夜未眠。他站在四号安全屋幽静的小院里,望着头顶的漫天星光,心里五味杂陈。
和段迎九料想的一样,小婷只是一个被威胁和利用的学生。她根本不知道书包里有窃听器,对自己已经构成间谍行为的事也一无所知,更加没想到那些人会真的动手,杀人灭口。对她来说,戴罪立功就是最好的出路。
案子突然有了转机,专案组的同事们知道了,该有多高兴。丁晓禾默默对自己说:“是应该高兴啊。”可抑制不住的伤感还是不断从心底涌起。小婷跟着段迎九进门的时候,一直回头看向他。丁晓禾恨不得让时间停住,哪怕只有一分钟。他想告诉小婷,自己真的是那棵大树,可以让她依靠,可以为她遮风挡雨。
然而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他和小婷的故事永远地结束了。
段迎九亦是无眠。开诚布公地摆清利害之后,小婷很快交代了自己知道的全部,自小的身世,如何一步步从对岸来到厦州。最后聊到厦州的接头人,她有些犹豫地对段迎九说:“我见过他,可是我认不出他,那个人从来没露过自己的脸。我只知道,他是个左撇子。”
段迎九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是他——不过以后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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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小婷,段迎九一路冲到汪洋家,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听案件进展分析。
“鲇鱼的嘴里有两根吸管,左边是黄海,右边是小婷。源源不断,相互佐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们也可以逆用小婷,把一个个通过丁晓禾获得的假消息,挨个传给鲇鱼。这些情报接二连三,都能在黄海那边得到验证。想想看,就算有李春秋和姚兰之死在先,鲇鱼都不肯轻信黄海。小婷就是一只手,可以推他一把。这只是个信任的开始,从今天起,我们就能左右鲇鱼和他背后这张间谍网在厦州的一举一动。”
看着汪洋打了个哈欠,段迎九有点不满地说:“哎,听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你还没醒盹儿啊,我可是一夜没睡,现在还激动得合不上眼呢!”
汪洋眼皮一抬,慢慢冲段迎九举起了一个大拇指,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段迎九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小婷拿到的红头档案,不断佐证着黄海的弹幕摩斯码。终于在一天下班后,黄海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的盒子。
盒子里有一根金条和一部灰色的诺基亚手机。黄海长按开机键,一阵经典的音乐过后,屏幕上跳出一句问候语: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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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完晚饭,李唐听到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开一看,小婷独自一人,落寞地站在门外。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李唐一边把小婷让进来,一边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
小婷坐到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到底怎么了?”李唐问道,见小婷摇摇头,又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是不是因为丁晓禾?分手了?”
听到这个名字,小婷绷不住了,她抱着自己的肩膀,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李唐立马抄起桌上的手机,翻找丁晓禾的号码。没想到小婷突然抬头拦住了他:“和他没关系,我喜欢上别人了。”
李唐一时无言以对,他有点读不懂小婷的眼泪,也只好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无论谁背叛谁,失恋总是件令人难过的事儿。
此时,黑色诺基亚振动起来。
“你在哪儿?”林彧问道。
“在家。”
“听着声音有点低,没事吧?”
“没事,你说。”
“就是提醒一下,你该去口腔医院复查了,晚安。”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时不时能听到小婷微微的抽泣声。父女二人各怀心事,在昏黄的灯光下,沉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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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腔医院的第六诊室,郭大夫拿着李唐刚拍的牙片看了看,问道:“没什么问题,植体周围牙槽骨的吸收也挺好的,你是觉得难受吗?”
李唐从诊疗椅上慢慢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腮帮子说:“反正就是不太舒服,怕是不是栽歪了,来看看。”
郭大夫胸有成竹地说:“不会,你这算恢复好的,下次到点复查就行。”
李唐答应着,接过缴费单往外走去。路过墙边的时候,他看了看上面的出诊表。郭大夫一上午门诊,留给他探秘的时间很充裕。
于是,按照林彧的指示在郭京大夫家搜寻完毕后,李唐毫无防备地打开大门,和回家来取资料的郭大夫撞了个正着,两人当场都愣住了。郭大夫拿着钥匙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几秒钟,待他反应过来准备转身逃跑的时候,李唐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拽进了屋里。郭大夫惊慌失措,拼命挣扎。李唐只顾着去抢郭大夫的手机,以防他报警,不想被郭大夫四处乱抓的手,扯下了口罩。
“你?”郭大夫意外地望着李唐,还没等他想明白,一记重拳将他打晕了。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被捆住手脚扔在床上。李唐翻遍了他身上的每一个兜,胸卡、手机、钱包逐一搜查。
郭大夫嘴上贴着胶布,含糊不清地呜呜叫。见李唐从他钱包里取出一张少女的照片时,他从哀鸣变成了挣扎。
照片上的少女和李小满年纪相仿,李唐看看郭大夫,犹豫了一下,伸手把他嘴巴上的胶布扯开了一半。
郭大夫用尽可能理智的语言对李唐说:“你想要什么,尽管拿,我绝对不会报警。床头柜里还有一块表和一些现金。钱包里是我孩子,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如果你要找的是我女朋友的东西,她从来不把资料往家里带。我可以发誓。”
李唐盯着少女的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儿,她不仅和李小满年纪差不多,连校服都是一模一样的。“六中,哪个班?”
“重点班。”郭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叫什么?”
这次郭大夫没有回答,李唐也没坚持。他把照片取出来装进自己的兜里,把钱包扔在了床上。“我可以自己去问,如果需要的话。”
随后他重新戴上口罩,解开郭大夫手腕上的绳子,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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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彧的电脑里密密麻麻都是照片,全部是李唐这段时间在郭大夫家拍到的。电脑旁边的本子上,比电脑还乱,这些是林彧根据照片整理出的数据和规律分析。信息庞杂纷乱,林彧已经很长时间没睡好觉了。好在李唐最近的表现趋于稳定,小婷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林彧感觉自己离最后的宝藏越来越近了。刘处长年岁渐长,大老板也马上退休,阳明山下也该有一间属于他的办公室了。
正在这时,伴着一阵敲门声,外面有人喊了一句:“收水费。”
林彧轻轻合上电脑和本子,走到门边听了听动静,慢慢打开了防盗门。收费员扫了林彧一眼,并没有马上进门,而是客气地问道:“查个水表,现在方便吗?”
林彧哦了一声,把收费员让进了门。尽管表面不动声色,但收费员过分小心的口气和躲闪的眼神,已经引起了林彧的注意。一进屋,收费员问都没问,便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卫生间,找到了藏在暗处的水表。不一会儿,手持机器里打印出一张单据,他撕下来递给林彧说:“早八点到晚六点,支付宝交费就行。”
林彧没有伸手去接单子,他望着收费员平和地问道:“不好意思啊,最近有点忙,总不在家。我欠了几个月了?”
“上面都有,三个月了。”收费员又朝林彧扬了扬单子。
林彧依旧看看收费员:“咱们俩见过吗?”
“没有。”
“你上回来是哪天?我怎么没见着你?”
一丝尴尬从收费员脸上闪过,他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机器说:“我在门口敲门,几次都没人,没进来过。”
“那你怎么知道水表在卫生间?”
“这栋楼格局一样,都在厕所。”
林彧挡在收费员出门的必经之路上,终于伸手接过了缴费单,低头看了看,对收费员说:“听说了吗,前几天四楼东门那家遭了贼,居委会也要去派出所配合调查,是吗?”
收费员已经待不下去了,摇摇头:“不清楚。麻烦你让让,我还要忙。”
看着收费员慌张的神情,林彧慢慢让开了路,嘴里客气地说:“混饭吃,总得往外跑,以后还得麻烦你。家里就我自己住,都得靠大伙儿照顾。”
收费员脚步匆匆,但和林彧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这句话,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愕。防盗门砰的一下关上了,楼道里一阵急速的下楼脚步声。待这个声音消失,林彧迅速拨通了物业的电话:“物业吗?几天前,我家有人进来过。我要求调监控。”
在物业看监控的时候,林彧接到了李唐的电话。
“有麻烦,那个医生看见我的脸了。”
“你先回家,这两天先休息休息吧。”
林彧脸色阴沉地挂断了电话。监控画面里,一个人影从楼道深处走过来,举起一个强光手电,直接对准了监控摄像头,画面顿时一片逆光,无法辨认此人的身形和样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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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女的!”之前搭载小婷的快车司机已经被押进了专案组审讯室,面对刺眼的灯光和手铐,他极力地给自己辩解,“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不信你们去查,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认识,你要带她去哪儿?”坐在司机对面的丁晓禾马上质问道。
“有人说她欠了高利的校园贷,让我把她拉到台湾街,到那儿就没我的事了。”司机的眼神有点飘忽,说话越来越虚。
丁晓禾继续追问道:“谁?叫什么?”
“我不知道,就一起打过几次牌,谁也不问名字。电话号码我也给你们了,你们把他找回来我可以辨认……”
丁晓禾还在与司机缠斗,但坐在他身边的老魏冲着审讯室的大玻璃微微摇了摇头。
站在外面的汪洋和段迎九都有些失望,尤其段迎九,一个劲儿地揉着自己越肿越高的腮帮子。
“怎么了你?”汪洋问道。
“上火,牙疼。”
“上火去吃药呀,愁眉苦脸的管用吗?”
“吃了,不管事。明天我去找趟老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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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段迎九从诊疗椅上起来的时候,不断地吸凉气。“我真不娇气,可牙龈刮治也太疼了。”
郭京大夫叹了口气:“没办法,牙周炎最麻烦,下星期你还得来一趟。而且光刷牙不行,再忙也得定期洗牙。半年一次,以后你得常来了。”
“你要了我的命吧。”段迎九捂着腮帮子说,“你要不是和我坐过同桌,我绝对不可能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郭大夫边收拾工具,边无奈地笑着说:“哪个医生也不会害你——回去买个洗牙器,多少管点用。”
段迎九随口答应了一声,一边穿外套,一边八卦起来:“和你那位小女朋友领证了没有?”
“不着急。”一提到这个话题,郭大夫又想起了前几天的经历,神色有些黯淡。
这样的变化自然瞒不过段迎九,她立马问道:“你怎么了?以前拦也拦不住你说话。今天怎么有点没精打采的,不会是分手了吧?”
“没有,可能是有点累。”
“真的没事?”
郭大夫摘下口罩停了停,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说:“没有,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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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的餐桌上,满满当当地摆着有关幺鸡的各种资料。除了用假名字“要明岭”登记的住院和出院以及病历等各种资料的复印件,还有一份医保中心的证明和公证处的证明复印件。之前,他给民政局打了电话,查到了幺鸡和小柳的离婚时间,是在他自杀前十天。这绝对是幺鸡提前计划好的安排。
李唐趴在桌子上,反复回想那天和幺鸡诀别时的画面。十七年四个月零三天,17,4,03,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可却蒙着一层阴影,怎么也看不清楚。幺鸡平静地坐在桌子旁边,桌上还有没收拾的饺子盘,还有……
一道闪电从李唐的脑海中划过,他激动得一下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