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观看直播的陆引商一愣：怎么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屏幕上成群结队的“哈哈哈哈哈”弹幕遮住她的面容，晃得他一阵心乱。
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像是一株细小的藤蔓，悄然攀附在他的心脏上。存在感虽然不强，却不上不下地哽在心间，令人难以忽视。
那个华灯初上的夜晚，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陆总，林小姐在结束活动之后就往公司赶来了，大概十五分钟后抵达。”
一旁的陈秘书抱着已经准备好的合同，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垂手等在一旁。
老板想要签下这么具有争议性的明星，其中必然有他的道理。
想到最近风头渐盛的女人，陈秘书又默默地检查了一遍合同的内容。虽然不太相信林竹眠以后是否能够为公司创造价值，可他相当相信陆总的投资眼光。
陆引商轻轻颔首，黝黑的瞳孔宛若隐匿在夜色之中的黑豹。嗅到一丝血腥味后，便会毫不犹豫地挣脱束缚，将猎物用利齿咬住，拖回洞穴。
由远及近的步伐声传来，稳稳地敲击在走廊的地面上，像是某种富有节奏的打击乐。
林竹眠。
这三个字碾碎在他的舌尖，让陆引商缓缓抬起头。
两个人之间的命运明明应该是两条平行线，即使偶有重合，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继续向着应有的方向前行。
在此之前，他一直对林家的这位大小姐略有耳闻，只不过……大多是些不太好的风言风语。
狡猾的狐狸往往处于中立的位置，在不触及到他的利益之时，陆引商并不介意对方的风评如何。
而若是能够为他创造价值，他自然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纳入麾下。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反咬自己一口，毕竟，只要一个人存在弱点与欲望，就有被驯服的可能。
只是……她的弱点与欲望，是什么？
陆引商垂眼打量她。
停在办公桌前的少女，琥珀般的瞳孔倒映出窗外的万家灯火，却不染一丝温度。
他们像是同类，却又不是同类。
如果说他是在世俗中摸爬滚打后，拂去一身浮尘，将世事洞明。那么，她更像是局外之人，负手立于尘世之外，没有一丝牵连，一念牵恋。
“陆总，这位就是林小姐……”
“竹眠，这位……”
陈秘书和洪姐的声线在办公室的空间内交织成网。在他打量林竹眠的同时，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在盯着他转。
那双黑白的眼睛像是一场浩荡的水波，裹挟着他的每寸肌肉，却不留痕迹，唯余点点热度。
直到一抹鲜红的血迹从她的鼻腔奔涌而至。
那一刻，他有些自负的想着，自己的这幅皮囊，或许能够让她的眼波掀起一阵风浪。
可如今，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皮相在她眼中，或许与《经济学原理》那苍白的纸页并无太大差别。
她似乎一直是这样，离自己这样近，又是这样远。
屏幕那端的林竹眠，自然不知道此刻陆引商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她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奔涌而出的血迹，眼疾手快地堵上流血的鼻孔。有些愣愣地看向屏幕，那里已经沦为一片“哈哈哈哈哈哈”的海洋。
“林姐，我现在真的相信你是真情实感的了。《经济学原理》原来在你眼中，是八块腹肌的猛男。”
“如果这是真的，她可以上北影。如果这是演的，她可以上央戏。”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好笑，这就是我和学霸的区别吗？”
林竹眠也跟着笑了，弯弯的眉眼格外温婉，不带有丝毫的攻击性。
她对着摄像头乖乖地挥挥手：“今天上午我就播到这里，现在我要去吃午饭啦。”白皙的手指藏在毛衣开衫的袖口，握成拳头挥了挥。
见大家也都在弹幕上和她说着“再见”，林竹眠轻巧地凑上前去，关掉直播窗口。
在页面关掉的瞬间，她的眼睛暗了下来。
不对，这很不正常。
这个任务从布置到惩罚，都很不符合系统的逻辑。
倒像是……它故意为了配合自己而做出的惩罚。
林竹眠目光冷了冷，窗外吹拂而过的冷风牵起她的发丝，让一切都纠结交错于此，像是逐渐迷乱的局势。
“宿主，怎么样，这次我配合的如何？”
系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思绪万千，虽是一如既往的机械音，却平添几分讨好的意味。
“很恰当啊。”她勾起嘴角，慵懒的声线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岂止是很恰当，简直就是太恰当了，恰当的令她心生疑虑。
明明上一次类似的任务惩罚，是在考试成绩彻底公布后才开始的。这次，却直接提前到复习阶段。
更何况，它从来没有布置过这么微不足道的任务。如果是为了维持草包女配的人设，它又何必大费周折，将任务打碎成每一科的期末成绩布置下去。
林竹眠冷笑一声，她可不认为，系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叛主神，站到自己的阵营中。
它没有理由，更没有必要帮助自己。
逐渐下降的室内温度让她的头脑越发清醒起来。林竹眠拔出白板笔，钝钝的笔尖落在光滑的板面上，很快便留下一行又一行字迹。
“直播-布置任务-流鼻血-观众反应”
“现实动作-任务-惩罚形式-现实反馈”
一个小时内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被简洁凝练地列在白板上，按照时间的顺序依次排开。
笔尖微微停住，林竹眠缓缓收回手，微微提高音量：“系统？”
只是，她久久没有等到电子音的回复。
时钟指针在嘀嗒前进，远处a市的钟楼陡然骤响，惊起一阵白鸽掠过苍穹。
十二点整。
林竹眠收回目光，握住白板笔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她不假思索地提起笔。
“布置任务-参与考试-排名出现-吐血”
“任务-现实动作-现实反馈-惩罚形式”
她垂下手，落在字迹上的目光微微发凉。这是上一次发布类似任务时，自己经历的过程，也是系统最经常布置任务的流程。
可是这一次，它为什么会突然改变顺序。
仿佛是知道她在直播，突兀而刻意布置了这场任务，又特意提前了惩罚。
明明没有到晚上9点，系统却在这个任务结束后消失了。
它们到底想做什么？
书房外的暖阳经由波光粼粼的湖泊反射在她的眼中，湖边遒劲横斜的树枝每一寸留白都恰当好处。美则美矣，只是人工痕迹过重。
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等着她踏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