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这样。”
办公室的几个老教授面面相觑，不免扼腕叹息。
早在林竹眠被爆出自杀的时候，他们就急匆匆地打了电话过去，可惜她的手机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几个老师没了办法，只能密切关注起网上的消息来，希望工作室能够早日报个平安。
虽然在直觉上知道林竹眠是清白的，可他们也确实弄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用五种书法字体答卷，而且与曾经的字迹完全不同。
直到秦树儒老先生发了那条微博，他们才恍然大悟。
人家小姑娘只不过是想省点事，一卷多答罢了。
这份卷子对于她而言，既是经济学系的期末考试卷，又是书画协会的入会考试答卷。
在字迹上做出点花样，实在可以理解。
可就算林竹眠是真的炒作，也不至于被口诛笔伐到这种地步吧？更何况一开始，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见自己的学生被欺负成这样，他们自然气不过。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几个老师越想越不爽，干脆登上自己很久没用的微博，也下场站起队来。
【a大经济王v：亲眼见证一场网络暴力，真是太恐怖了。林同学是我的学生，在校期间成绩一直很优秀，各位老师在批阅试卷的时候，并不存在偏袒的问题。却因为一些臆测的理由，对她进行质疑批判，实在令人寒心。】
王老师执教几十年，桃李满天下，微博一经发布，几分钟内便获得数千转发，很快便传播出去。
看到这条微博，最先不乐意的不是其他网友，反而是李教授。
什么叫“我的学生”！？
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人家明明都没开始选导师，他倒先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李教授加快找回账号的速度，不一会儿也浮了上来。
【李腾飞v：作为林竹眠同学的老师，看到这样的无妄之灾，实在很是难过。林同学无论是人品还是成绩，都是其他学生的榜样，也希望各位网友理性发言。】
他拿出了写论文的态度，把整个事件的起因、开端和发酵过程全部整理在一张纸上，逐步击破各个谣言。
李教授年轻时就打辩论的好手，在处理林竹眠的这件事上锋芒毕露，大开杀戒，逻辑清晰地分析了群众攻击她的原因，以及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不仅懂得理性的剖析，更懂得情感的煽动。
即使是误入话题，不了解前因后果的吃瓜群众，这一张图也足够看懂，林竹眠到底遭遇了怎样的无妄之灾。
明明是在努力生活，却被拉入网暴的漩涡。
这样的遭遇，狠狠地博得了半路吃瓜群众的同情。
对着手机欣赏半天，他直接将微博转发到微信群聊中。
于是在这一刻，李教授分布在各行各业的学生，忽然都接到了同样的消息。
【李老师：林竹眠同学是各位的师妹，如今正在网上遭受网络暴力，此为澄清链接，还请各位同学帮忙转发：链接】
李老师在群聊里八百年都未必开一次口，这一次却这样诚挚的请求他们帮忙，这让大家不免好奇起来。
点进链接，已经成为各个领域专家大牛的学生们，难得地仔细阅读起整个事件的发生过程。
虽然这些天经常看见她被挂在热搜上，但大家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参与吃瓜。因而只对发生的事情有个模糊的印象，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却也说不清楚。
可如今，一系列事件读下来，前因后果被写的明明白白。
自己的小师妹被人欺负了，这怎么行！
一种莫名的英雄主义豪情壮志涌上心头，他们也乐于帮她澄清解释，反正只是动动手指转发的事情。
一方面能给李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另一方面，也能通过自己微博的转发数，彰显一把这些年混得如何，何乐而不为呢。
但在外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画面。
各行各业做到顶尖位置的经济学家、教授、科研工作者和政府人员，像是被盗号了一般，疯狂帮她转发澄清贴。
可如果真是被盗号的话，谁敢去盗这些人的号啊，是活腻了吗？
看着眼前的景象，围观群众难免面面相觑。
人家明星澄清请的都是营销号点赞转发，怎么到了她这里，是一群专家学者为她站队。
林竹眠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的人脉关系……怎么这么复杂多样？
随着澄清贴病毒般的广泛传播，越来越多的人冷静下来。
当真相浮出水面，短短十几分钟之内，网络喷子们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无论是在舆论第一线冲锋陷阵的键盘侠，还是在一旁吃瓜看戏的乐子人，都从道德的至高点狠狠跌落，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舆论的转变，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上一秒，他们还是网络暴力的加害者，而在下一秒，就亲自成为了网络暴力的受害者。
曾经的照片被沿着历史记录扒出，p成黑白遗照散布在各大热搜广场下面。
现实生活中的手机被全国各地的号码打爆，随意接听一通，入耳的便是粗暴的谩骂与诅咒。
私信里数不胜数的小红点不停闪烁着，不用点进去查看，便知道都充斥着怎样的污言秽语。
毕竟，这些都是他们常用的手段。
所有加害于人的伤害，在反弹之时，往往会增加数倍的威力。
剩下的人们，会通过对他们施加暴力的形式，与他们割席。
从而——
形成伤害的闭环。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在煽动大家的情绪，我们才会不相信林竹眠的！”
“为了流量丝毫没有下限，支持林竹眠工作室挨个告他们！”
“去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去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啊？”
在情感浪潮奔涌而至的时刻，理性的礁石会深深淹没在大潮之下，直至波涛退去，方能露出水面。
而在此之前，他们会尝到语言凌迟的滋味。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竹眠熄灭手机，暗下来的屏幕反射出她的眼睛，亮的惊人。
看着刷新出来的消息，洪姐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身旁的少女。
“你为什么不说呢……你怎么不早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