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感谢大家对我身体状况的关心与关注。”
她轻轻捂住胸口，恰到好处地露出手腕处白色的绷带，干涸的血迹氤氲其上，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莲花。
病床上的少女的肤色近乎透明，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有些为难地继续说道：“也很抱歉，因为我的个人原因，占用了网上的热搜资源。”
“希望大家不要学习我的行为，轻易地去放弃自己的生命。”林竹眠顿了顿，接着轻声说道：“身为公众人物，我却给大家做出了不好的示范。”
“万分抱歉。”
她轻轻低下头，艰难地撑起略显空荡的病号服。像是一阵风来，就能将她吹散。
摄像大哥目光动了动，掩在杂乱胡子下面的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不……不是这样的。
她明明是因为不堪网络暴力，才会选择结束生命的。
又为什么却要向施加暴力的人道歉。
这明明……不是她的错。
其他几个跟拍的工作人员也捏紧拳头，嘴巴抿成直直的一条线。
想要说些什么，却顾忌于正在拍摄，千言万语化作心疼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来的路上，他们还开玩笑地猜测，林竹眠准备发到微博上的视频大概会是什么内容。
或许是澄清自杀，又或许是控诉网上空穴来风的言论。
却怎么也没想到——
是道歉。
不是公众对她的道歉，却是她向公众的道歉。
像是没有察觉到对面工作人员们的眼神，林竹眠轻轻将散落脸边的秀发别到耳后，露出更加瘦削的面容。
长达半个月的考试复习和突如其来的自杀失血，彻底磨平了她脸侧的婴儿肥，让她看上去更加的楚楚可怜。
尤其是当她抬起头，看向镜头。
打光灯的亮点照映在她的瞳孔中，像是泛起的莹润泪光。随着她开口的动作，这点光亮如月下的池水，轻轻摇晃。
“我现在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继续工作……咳咳”
林竹眠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咳嗽起来。
在场的工作人员赶快把水杯递到她的嘴边，轻轻地拍拍她的背。
“林小姐，您现在的身体状态……”工作人员见她咳红的脸，犹豫了一下，小声地接着问道：“还能继续拍摄吗？”
林竹眠纤细的手指撑在她的小臂上，带着歉意地看她一眼。琥珀色的眼睛因为咳嗽而蒙上淡淡的水色，看得助理小姐姐一阵面上发热。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动听。
“我可以继续拍摄，另外……”林竹眠的手指微微用力收紧，“这段可以不用剪掉。”
对方一愣，有些迟疑：“您不介意……”
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被别人看到吗？
林竹眠摇了摇头，整理好的发丝又因为她的动作散乱开来，意外地为她增添上一抹脆弱的美感。
“没关系，这次喊你们过来帮忙，已经很麻烦你们了。”她抬起头，“我不想……再给你们增加额外的工作量了。”
她这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热。
他们所在的这个部门，本就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公司签约的艺人对他们的态度，大多都是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觉得他们的劳动是本分，从没有考虑过，他们的专职工作实际主要是公司的美工拍摄，过来给他们拍照录像，纯粹是帮忙而已。
确定了林竹眠确实可以继续拍摄之后，拍摄助理回到团队中的位置，轻轻叹口气。
她叹气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进同事们的耳中。
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在感慨什么。
林竹眠开场三句话里，两句是道歉。好不容易说点别的，却是承诺自己会尽快工作。
她就不能自私一点吗？就不能多考虑一下自己吗？
陆氏集团的工作人员们半是心疼，半是生气。
心疼她遭遇这些无妄之灾，又气命运的麻绳专挑细处断，网络暴民专挑软柿子捏。
看着摄像机电源灯亮起，林竹眠简单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再次进入拍摄状态。
她没有再多谈自己被网络暴力的事情，而是把最近生活上遇到有趣的事情娓娓道来，像是没有被这件事影响一般。
可她越是这般平静，就越是让人担忧。
既然都到了割腕自杀这一步了，又怎么可能毫不在意。
系统和往常一样，在感受到这个世界人群的情感波动后，开始收集数据。
看着不断上涨的好感值，它忽而陷入沉默。
系统：……
这些人，是真的觉得她是因网暴而自杀的吗？
瞥见摄像团队动容的眼神，它很快便做实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真的是这样。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长，林竹眠纤细的睫毛忽然落下，掩盖住眼底的神色。她的声线虽然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以前的事情，我不会去计较，但是……”
“我也希望大家不要再对那群施暴者再施加暴力了。”
“这样的做法，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像是漫天星河。
“我希望伤害在我这里终止。”
随着这句话落下，病房内的空气凝滞了几秒。
随后，林竹眠才侧目看向一旁的工作团队，轻声道谢。
“辛苦大家了，吃点水果吧。”
要拍摄的内容都结束了，大家也松弛起来。
短暂的几分钟，却也足够让他们对林竹眠心生好感。
原本高高在上的明星，其实却是要被同情的存在。
这种感受，快速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个人一边吃着林竹眠递给他们的水果，一边叽叽喳喳地和她闲聊。
录像大哥没有加入其中，他正盯着监视器，回看刚刚的拍摄效果。
确认一切无误之后，他抬起头。
看着病床上被众星捧月的林竹眠，好心问道：“林小姐，需要给您后期加个滤镜吗？”
她没有化妆，在冷白光的照射下，脸上毫无血色。
录像师对她印象十分不错，便寻思着要不要给她后期补个妆，让她气色好看一些。
“不，不需要。”林竹眠轻声开口，“已经很好了，我不想再让你们麻烦了。”
她弯起眉眼：“谢谢。”
她要的，就是这种病弱的效果。
不然——
怎么彻底地把那群施暴者，推进道德谴责的地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