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眠端起茶碗,轻抿一口,抬眸赞扬道:“好茶。”
看着她优雅盖上茶盖的动作,陆引商忽然觉得,这个真相似乎没有那么令人难以置信。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确实震撼了一下。可现在仔细想想,所谓云端网络背后的这个大股东,在某些方面的行事风格与林竹眠很像。
同样的刀刀见血,同样的利落洒脱。
一个人可以改变自己的面貌,更改自己的身份,可过去十几年印在骨子里的行为习惯,却是无法被抹去的。
而自己却先入为主,认为对方应该是个德高望重的男性,想来倒是他狭隘了。
“嗒”的一声,林竹眠放下手中的瓷杯,脸上挂着营业的微笑。
系统看见她这个表情,心道不好。
这个笑容它见过太多次了,甚至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样,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宿主露出这样的假笑,往往就代表着——
有人要被她狠狠捞一笔了。
果然,它听到她淡淡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响起。
“那么,陆总。我们正式进入今天商谈吧。”
即使是面对自己的老板,在争取公司利益的时候,她也丝毫不会心慈手软。
她不想依靠所谓的裙带关系去谈下这笔生意,能够打动一个资本家的,向来是可行的计划与优厚的报酬。
陆引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对她颔首:“你说。”
“我想租赁陆氏集团旗下的广告位,用于游戏宣传。”林竹眠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陆氏集团基本垄断了a市的广告位置,包括公交车与地铁站站台,以及大型商场内外的led屏幕。”陆引商表面上平静的陈述事实,实际却在偷偷打量林竹眠的神色,希望能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些许惊异或是赞扬。
可惜,并没有。
她的表情格外淡然,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
“所以,你想租多少。”他顿了顿,“或者说,哪块区域?”
“全部。”
林竹眠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抬眸看向陆引商,眼底是一片淡定。
全……全部?
陆引商的手指一瞬间收紧,有些错愕地看向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陆氏在a市拥有多少广告位置?
就连h家这个老牌奢侈品跨国公司,在投放广告的时候,都不敢将a市整座城的广告位全部包下来。
云端网络虽然被业界视作行业天降紫微星,但这种比较,是放眼同期而言的。作为后起之秀,它的资金链自然不如老牌企业稳固。
广告一旦投出来,那真称得上是每分每秒都在烧钱。
云端网络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难道林竹眠打算把整个林家贴进去?
一旦回报率不达预期,客户的转化流水没能覆盖掉广告费用,那么云端网络的资金链很有可能会断掉。这在游戏的发布阶段,几乎能成为致命的打击。
新公司有锐气是好事,但如果步子迈得太大,很容易拉伤。
这点伤口,虽然对于积累多年的老牌企业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但对于新公司而言,很容易被其他企业趁虚而入,顺势吞并收购,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想到这里,陆引商有些焦虑:“这其中的概念……”
“我明白。”林竹眠淡淡地开口。
她知道陆引商的提醒是出自好意,也知道这笔开销数额很大。可是在这个世界上,高回报就会伴随着高风险。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接受它的反噬,这是她一直都明白的道理。
“只是为了宣传?”
良久,陆引商冒出这个问题。
“只是为了宣传。”她点点头,继而轻笑开口。
“留在港口的小船最安全,但这不是造船的目的。”
乘风破浪一路远航,这才是造船的真正目的。
至于这浪有几尺,风有几级,则是应该在出海前就做好的准备。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有些涉及隐私,可是陆引商依然忍不住问出口。
林竹眠微微一笑:“我没有这么多钱啊。”
陆引商:……
“你只问了我要租多少,还没问我要租多久呢。”她慢条斯理的开口,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陆引商见此,悬着的心也放下几分,带着些许笑意顺势问道:“所以你打算租多久?”
“三天。”
陆引商:……
三天,这个时间相当的短。
作为商业广告,正常公司最少也会租赁一个星期。
毕竟,广告的逻辑就是通过重复来加深人们的印象。如果在时间上达不到,那么宣传效果自然会大打折扣。
而三天,这个时间长度在他过往的商业合作中几乎没有听到过。
陆氏集团的广告位是根据不同区位按天收费的,她之所以能够如此豪横地包下所有广告位,正是把资金倾斜在范围广度而非时间长度上。
起初他默认她要租一个月,自然觉得这个金额超出了云端网络的承受范围。
而如今切换成三天,大致计算出来的金额依然稳稳地落在她的预算范围内。
可是……
“为什么?”陆引商总觉得,和林竹眠在一起谈生意,他脑袋上的问号格外的多。
为什么要包下全城的广告,却把时间缩得这么短。
“因为我没有这么多钱啊。”林竹眠理所当然地眨眨眼。
“增加数量,减少时间,这是我的策略。”她顿了一下。
“该省的要省,该花的要花。”
看着她眼中狡黠的笑意,陆引商一点儿也不相信她这么做是为了省钱。
要是为了省钱,大可以少租一点。她甚至能够拿减少数量而多余出的这些钱,去延长租赁的时间。她这么做,必然有什么原因。
但这个原因,估计很难能问出来。
当她的身份不再是自己公司的艺人,而是合作伙伴之后,陆引商第一次发现,林竹眠这么会打太极。
她把界线划分的清楚明白,合作内容是什么就谈什么。其他关于云端网络运营计划的问题只要抛出,就会被她糊弄过去。一番交手下来,他只知道她需租多少广告位,租多长时间,而这个决定背后的原因,她一字不提。
陆引商盯着她丝绒口红勾勒都唇形,有些奇了怪了:这人的嘴怎么跟上锁了一样。
林竹眠并不知道他心里在嘀咕什么,嘴角扬起一个明媚的微笑,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即将吃人的美人蛇。
“别急,如果只是为了谈合作,那么周云来就可以了。”
“我之所以过来……”
她慢条斯理地垂眸端起茶碗,继而看向对面的男人,琥珀色的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是为了谈优惠。”
*
作者注:
“留在港口的小船最安全,亲爱的,但这不是造船的目的。”
这句话来自费雷德里克·巴克曼的《焦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