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经理在停车场冻了一夜，第二天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他茫然地看着病房雪白的墙壁，大脑中还残余着宿醉的眩晕。
他坐起身，目光恰好撞上墙上正在播放的电视屏幕。昨晚那个被他吐了一身的娱乐记者，一张嘴张张合合，唾液横飞。
“昨晚，a市知名院线经理徐某被爆出欺凌女明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位徐某恶意造谣，损害他人名誉。行迹恶劣，在酒桌上耍官威，逼迫艺人喝酒，致使该艺人胃部出血……”
对方目光正直，言辞激烈，越发衬得一旁正在呕吐的自己难堪又恶心。
整篇报道长篇大论，滔滔不绝。漫长的几分钟时间，竟全部都是在骂他，简直要将他形容成一个十恶不赦、仗势欺人的混球。
至于事件的另外一个主角，新闻里连她的名字都没有提到，更别提照片了。
见记者还要继续骂下去，徐经理“啪”地一下按灭电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娘。
这群傻比记者，林竹眠是他们的爹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护着她？
他攥着遥控器的手咔咔作响，艰难地爬回病床，还未来得及好好躺下，手机消息那边就弹了出来。
“徐某好，我是《皇》剧组的商务专员小朱，想来和您确认一下昨天说的合同。”
“你他吗，谁和你说我叫徐某的，你见过哪个正常人叫徐某的？！”
徐经理被气的眼前一阵发黑，他又是宿醉又是感冒，整个人虚弱的要死，差点被对方的这个称呼气死过去。
“啊啊，不好意思。”小朱脸一红，匆忙道歉。
她哪里知道他叫什么啊，昨晚的饭局上，他们一口一个“徐经理”，根本没有提到他真正的名字。
给他发消息的时候，小朱还在仔细考虑措辞称呼。结果电视上正好在播放昨晚的娱乐新闻，义愤填膺的记者一口一个“徐某”，她脑子一抽，就给发过去了。
“我把合同发给您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麻烦您签一下字。”想到给他发消息的原因，小朱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赶紧把审核好的文件发过去。
徐经理点开文档，随意地划拉几下，昨晚屈辱的回忆再一次涌上心头。
他冷笑几声，简单地按了几下，就把手机扔去一边。
哼，签什么签，他后悔了，他一点增排率都不会给《皇》。
无所谓，反正他是小人。
口头说说而已，他不签，他们又能拿他怎么样？
小朱紧张地咬着指甲，等待着徐经理的回复。可她等了一个上午，对话框还是一动不动。
眼见着中午要下班了，她咬咬牙，又给对方发了条消息：“徐总？”
这条消息气泡刚一冒出，后面就缀上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她被对方删除好友了？！
*
“什么？”
“在我回国之前，你最好想好解决方法。不然，就等着被辞退吧。”
梁岳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头疼地捏了捏鼻梁，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并排坐在他身旁的林竹眠不禁发问。
“徐经理反悔了，不愿意签合同了。”想到自己花了五位数组的一场饭局，到头来却因为员工的失误，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梁岳感觉自己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你是对的。”想到林竹眠昨晚在酒桌上的建议，梁岳又往座位里缩了缩，无奈地闭了闭眼，“我那会儿还觉得是你多虑了，现在倒是遭到教训了。”
林竹眠神色平淡地点点头：“总会有补救的方法，没关系的。”
她倒并没有觉得这突发事件有多么难以接受，早在他们没有把它当回事的时候，她便猜到，这件事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范围。
他人的想法与决策，是她无法干涉的存在。
见她的眸色中没有任何的委屈和懊恼，梁岳自己反倒自责起来：“唉，我这害的你喝这么多酒，结果把到手的排片率搞丢了。”
他摘下黑框眼镜，垂下头，疲惫地揉揉眼睛。
“没关系，我喝的很开心，毕竟是那么贵的酒。”林竹眠勾起唇角笑了笑，轻声安慰他。
“虽然徐经理反悔了，我们昨天不还是摆了他一道？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想到最后徐经理在停车场的惨状，原本在垂头丧气的梁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显然是被她安慰到了。
“现在再检讨这些，也确实没什么用处。”梁岳抬起头，再次带上眼镜，强行振作起精神。
今天毕竟是《皇》在r国首映的日子，国内的排片率已经沦陷了，他便更要抓住海外电影市场，好让这部电影不至于赔本。
更重要的是，他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什么叫做家国情怀，什么叫做恢宏叙事。
与一般的商业片导演不同，他可是个有野心的导演。相较于那点微薄的利益来说，文化传播的使命在他心中，显得更为重要，也让他对这次首映会格外紧张。
托藤田导演的关系，这次请到场内的基本都是r国的新闻媒体和影评人，他们的评价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电影未来的走向与整体的风评。
这让梁岳不得不重视起来，也不得不焦虑起来。
“梁导，你不喜欢吃爆米花吗？”
看着两人座位之间的那桶爆米花，依然堆积地如同富士山一般，一粒都没有减少，林竹眠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紧张作祟，便象征性地拿起一粒，扔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见电影还未开场，林竹眠便笑着和他闲聊起来：“和梁导在一起看电影就是舒服。”
梁岳：？
他被她夸的眼睛一亮，也忘记紧张了，坐直了身子看向她：“真的吗？”
“真的。”林竹眠点点头，见他眼睛越来越亮，连厚重的镜片都阻止不了它们的光辉，她继续补充道，“上一次我和陈成琪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一桶爆米花全被他吃了。”
“和梁导坐在一起，至少我还有爆米花吃。”她轻笑一声，顺手抓了一把焦糖爆米花，优雅地吃着。
“夸的挺好的，下次别夸了。”他的脸瞬间黑了。
梁岳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玩过山车，直接从天堂冲进了地狱。
他报复性地塞了一把爆米花进嘴里，恶狠狠地嚼着，继而忽然瞪大双眼，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等，她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