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眠还未来得及飞去f国,就被林老爷子一个电话捉了回来。
她大抵能猜到是什么事情,可还是在推开朱红大门的那一刻,被飞扑向她的两个人影惊到了。
林大伯死死地抱着她的左腿,林二伯则紧紧地抱着她的右腿,直接匍匐在她的脚边,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上一阵。
像是两株藤蔓植物,将她的步伐困住,让她只能固定在门口,听他俩把话说完。
“松手。”林竹眠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想要跺脚,却动弹不得。
“乖侄女,好侄女,伯伯错了。”林二伯说什么都不肯放手,额头显然是在青石板上磕破了皮,混着灰尘的血渗了出来,红红黑黑地晕了一片。
“您这是什么意思?”见实在摆脱不了这两个秤砣,林竹眠索性不再挣脱,环抱双臂,故作不解地看着他们。
“大伯和二伯与我无冤无仇,如今却向我这个小辈莫名道歉。”她轻笑一声,“我可担待不起。”
她微微弯腰,整个人的阴影都笼罩在他们身上,也如梦魇般盘旋在他们心上。这般动作,让两人更加笃定,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只要她不承认,他们就得自己把罪过全部说出,像在神父面前忏悔一般。
若真是在神父面前忏悔,他们倒不至于这么害怕,毕竟神父总是善良的。可在他们眼中,林竹眠就是一个掌握他们生死的恶魔,每见她一回,身上就会被她扯下来几块肉。
“你们打算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林老爷子的拐杖在石板路上“铛铛”敲击,把门厅入口处落下的松针震的一阵乱跳。
他迟迟不见林竹眠进来,忍着怒火,撑着拐杖站起身。刚跨出门槛,就看见她左边小腿处跪着一个,右边小腿处也跪着一个,呈现出一个“山”型,伫立在正对门的地方。
被他这么一震,两人撒了手,顺势就要爬过来,抱住林老爷子的大腿。
却被他“咚咚”两棍,直接用拐杖迎头痛击,纷纷捂着头倒在一旁,扭曲蠕动起来。
“来了?”林老爷子没有分给两个儿子任何眼神,而是双手撑着拐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林竹眠。
“来了。”她微微一笑,对上他苍老浑浊的眼睛。
“来了就进来,林家没有在外面谈事的道理。”他悠悠转过身,也不回头,自顾自地走进门厅。
看着他灰扑扑的身影,林竹眠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嘶——”林大伯和林二伯接过佣人递来的冰袋,按在受伤的脑门上。
a市正值隆冬,这淤青在零下的室外倒看不出什么,可进了空调屋,被暖风一吹,便像个发面馒头般的膨胀起来。
林竹眠捧着茶杯看了他们的脑门一眼,不知道那个包那是磕出来的,还是被林老爷子敲出来的。
见她看了过来,两人匆忙放下手里的冰袋,匆忙开口求情:“竹眠啊,你看我们这个……”
“要抓两位伯父的是刑警,您二位却来和我求情,这是什么道理?”她一句话就将他们堵了回去,“更何况,您二位犯了什么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像根藤条反复抽打着两个陀螺的心,非得把他俩的实话全都抽出来,才能停下动作,饶他们一命。
认清这个事实之后,林二伯先绷不住了。反正这事也是他哥先打电话提出来的,若说要负责任,那也该是林大伯负绝大部分责任。
如果不是他提出要联手打压《皇》的票房,他根本想不到去主动联系徐经理,还平白无故往里面贴了一大笔钱。
想到这里,他平添几分勇气。可抬起头,对上林竹眠耐人寻味的眼神后,他又心虚地弱了下来,说出口的话也不免结巴起来:“这……我……”
他“这这我我”半天,也不见说出什么信息来。没把林竹眠听急,倒是先把林老爷子听的不耐烦了。
他重重地敲了敲桌子,从鼻子里深深地出了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可以不用说。”
“我说,我说,我……”刻在骨子里的血脉压制,让林二伯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习惯性地想瑟缩,想起林老爷子的威胁之后,赶紧把关键词挤出牙缝。
“就是……那个电影排片,那个徐经理。”
“哦?”林竹眠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挑起眉毛。
她只想到带资进组爆料人的事情,却没想到,站在徐经理背后给他撑腰的人,居然是他俩。
“为什么?”她放下茶杯,杯底与花梨木桌撞击的声音,震的林二伯赶紧低下头。
她这下是真的好奇了,他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这么对付她。
毕竟,能让徐经理带头把《皇》的排片率降到这么低,他们俩用来贿赂徐经理的钱,绝对不是一笔小数字。
为什么?林二伯眨眨眼,挠挠头,极其单纯地开口。
“呃,就是……讨厌你,想让你不爽。”
当拥有的金钱达到他们这个数额,便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的情绪。无论多少钱,只要能让她不爽,他们就爽,这笔买卖就是划算的。
他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最后不爽的成了他们。
林二伯狠狠地转过头,瞪了自己哥哥一眼,扯着他的领口开始告状:“我一开始没想搞你,真的,是他先打电话过来问我的。”
“我只是问问你,可你最后还是答应了。”林大伯阴鸷地盯着他。
这就内讧上了?林竹眠忽然觉得他们蠢的有些好笑,忍不住笑出来,桌上的茶汤瞬间荡起一阵涟漪。
听到她轻轻的笑声,两个人也顾不上互扯头花了,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她:“你不生气?”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一时让他们琢磨不透她的态度。
她生气是最好,他们想看到的就是她难受,无论是伤心、愤怒还是绝望,只要是负面情绪,全部都行。
可她现在却没有任何反应,看着他们的眼神,倒更像是在围观两只胖老鼠打架。
“当然不生气。”林竹眠笑意不达眼底,瞳孔泛着清泠泠的光,如一弯残月,忽隐忽现。
“在您二位的眼中,我这么值钱,我应该高兴才对。”
茶杯的热雾漫上她垂下的睫羽,在背后升起的凉意之中,他们听见她的声音,如丧钟一般敲响两声。
“继续。”